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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邙山孤苦,不仅食素守孝,身旁还没有个说话之人。天高皇帝远,那些过往嫔妃,往往还要看丫鬟和侍卫的脸色,非寻常人能够耐受。我倒是认为,守皇陵不若去出家,修行打禅,不啻为另一种守灵方式。父皇在世时每隔几月,便会到空若寺带发修行几日,一来为大魏祈福,一来积攒阴德。如今父皇西去,尚留人世的娘娘们为何不能效仿?若是就此剃度为尼,不是更显心诚吗? 这般说罢,又道:皇上,此去往南,有个清心庵,此庵已有百年历史,宫中主持我曾有幸受其点拨,还算熟识,若宫中哪位娘娘愿意出家,我可以为其搭桥 元夕听罢宁慈一番话,脸上出现难色:皇姐,朕认为尚可,但二哥他他说到此处,不再说下去。但宁慈心中已有计较,当即站起身来,道:我去与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家人住院,耽误更新,抱歉了大家。 第137章 (一百三十七)个中事 宁慈虽说打定主意要与元恪将此事说明白,但谁料元恪不知不觉中竟是变成了一根硬骨头,任她宁慈说得口干舌燥,他根本不为所动,几乎就是个水米不进了。 次日,朝堂之上,一众新臣旧臣,仍就此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 曹居衡时任太学国子监祭酒,对于娘娘们要去守皇陵还是出家,自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曹某认为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成人之美,更何况历朝历代,皆有嫔妃出家之先例,不若遵从各位娘娘的意愿。愿意出家者便出家,愿意守皇陵者即日便可前往邙山,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历朝历代?我穆某人怎没听说过?我大魏自开朝百余年,虽近些年来被汉化,但依稀还有父死,妻其后母之说,如今皇上已经年满十二,不若就此将那些娘娘们承袭过来。你怕娘娘们孤寂,此一遭不更是成人之美?殿中,一个山羊胡老者脸色不善地自元恪身后站出来,待说罢话,他盯着面前的曹居衡,就像是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曹居衡闻言抬头望了那老者一眼,神色稍沉,但举止态度依然客气,道:辉昌侯教训的是,不过先帝汉化多年,早已摒弃胡法。此制虽说未废,倒也不再续用。荀子有云:圣人化性而起伪,伪起而生礼义,礼义生而制法度。先皇以身作则,一生严于律己,不曾逾矩,为何偏偏到了皇上这儿,就要倒退呢? 那辉昌侯皱着眉头,待曹居衡说罢,立刻出言破口大骂:你这小子,遵从胡法就是倒退,这么说依照汉法便是进步了?我大魏百年基业,汉化不过短短数十载,这般大言不惭,不怕说话闪到舌头吗? 身旁一众鲜卑旧族,借此见缝插针,好好的一个朝堂,乌烟瘴气,原本是要讨论先皇嫔妃归处,眨眼间竟是上升到民族矛盾的层面上了。 那元恪作为一个非常支持汉化的人,此刻为了让陶清漪去守皇陵,不惜与曹居衡等一众汉人官员对峙,首次举起了鲜卑大旗。 好在这大魏原本就是他鲜卑人的天下,又加上元恪在朝中的地位,几乎就要睥睨天下,自然而然,理论到最后,是他占了上风。 而方才辉昌侯的一席言论,似乎又提醒了他,只见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了元夕:皇上,我大魏向来都有父死妻其后母的传统,臣看不若,您便将那年岁不足二十者,收入后宫如何? 承王殿下,万万不可啊!曹居衡扑通一声跪下身来。 从前,他因不懂人情世故,不知看人脸色,多年来只做成一个小小的太子伴读。如今几年过去了,他年岁见长,做了国子监祭酒,依旧不懂人情世故,不知看人脸色。 果然,元恪的脸顿时难看极了,他盯着曹居衡的后脑勺,居高临下道:曹大人,令严当年是为齐人,游历至大魏,才有了你曹家今日的成就。你承曹家荫蔽,人又聪明,如今做了驸马,又在我大魏为官,皆是因为大魏包容,受大魏庇护,如今你公然批判我魏法,是不是有些元恪咧嘴笑笑,有些忘恩负义了? 曹居衡闻言,心中只觉好笑,但仍旧放低姿态,道:臣不敢。 不敢?元恪轻笑:我看你是胆大包天!这般说罢,又道:你张口闭口说我魏法倒退,殊不知你们汉人才是道貌岸然。当年刘宋孝武帝刘骏与其母有□□之说,废帝刘子业更与其姊山阳公主公然□□,又将姑母新蔡公主改称谢氏并立为贵嫔。此等事,你怎么提都未提?如今反而来责怪胡法胡制,说其有伤风化,这般,是否有些严于律人,宽于律己了? 又道:此事就这样定下,我看谁敢有异议?!元恪直接跳过小皇帝元夕,将此话放出。看来已经破罐子破摔,准备强调自己现下在朝中的地位了。 在座各位皆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与曹居衡一派的汉人官员,一时也是敢怒不敢言。 唯有曹居衡是个另类,他见元恪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势,嗤笑一声,道:承王殿下,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自西周起,为明德新民,周公制礼乐,敦睦夫妇之伦。唯有敦伦尽分,始能希圣希贤。人伦之重,在于夫妇,在于父子,在于君臣。夫妇正则父子亲,则君臣敬,反之亦然。刘宋之所以灭亡,亦在于此。如今,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公然提倡先帝弃用的父死妻其后母之制,此是陷大魏于不义!五伦八德,人伦之道也,此道不修,又与禽兽何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