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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居衡的眉头一跳,被萧子杞这样一点拨,他心中此刻似乎正有什么东西渐渐明晰起来。 萧子杞看到他的表情,也不说破,只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亏得你性子寡淡,只懂得做学问。若是有心之人,如你一般有惊世之才,恐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绝不能满足 曹居衡舒出一口气来,但面容依旧雷打不动的冷漠,言语更为凌厉道:萧兄,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 他很少叫萧兄,萧子杞听他不善的言论,也不生气。 曹二,我可不若你一般,自小天资过人,三岁能熟读史书,四岁即通文理,五岁便能出口成 萧兄何必谦虚,你于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显然是生气的语气,萧子杞闻言,只笑了笑。而后道:所以,你想到怎么才能阻止曹居仁娶宁慈了吗? 如果曹居衡没有记错,他根本没有说过自己要去阻止曹居仁娶宁慈。但如今萧子杞这样提起,他又的确对宁慈要嫁给曹居仁有些心不甘。 蹙着眉头望向萧子杞,他沉着脸,有些烦躁地说:如何能阻止?整个洛阳城都在传皇上有意择曹居仁为驸马,就算我如今面圣,就凭你我两家之言,你以为能阻止的了吗? 阻止不了,不过萧子杞拖长话尾,似乎是在故意卖关子。见曹居衡果然一脸认真地朝他望过来,他才顿了语气,一派郑重地说道:皇上只放了口风,说是宁慈公主要择曹家儿郎,但是曹家儿郎又不是只有曹居仁一个。曹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萧子杞一面说着,一面用那眼光胶着在面前曹居衡的脸上。 曹居衡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又听他的言语,赶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可!不可!哪有这样的道理,公主可曾是我义兄所钟情之人,朋友之妻不可欺,你这样是陷我于不义! 那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宁慈嫁给曹大吗?若是穆志义将军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怪你无动于衷萧子杞说着,抬了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但曹居衡却觉得,面前的萧子杞似乎有些生气了。 你那样聪明,不可能想不出两全之法,这件事情,我只说到这儿,随便你吧!那萧子杞说着,果然转了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掉头走了。 曹居衡这天晚上几乎一夜未合眼,闭上眼睛,就想到从前与穆志义诗酒天下的事。当年曹居衡在宫中做太子伴读,穆志义却是二皇子殿下的一名得力侍从。那时候太子还未入驻东宫,皇子们也未出来建殿,曹居衡与穆志义,两个便常常厮混在一起。 穆志义比曹居衡略长几岁,据说他爹曾是护国大将的手下,他爹战死后,他便被元恪外祖送到了元恪身边。他虽是个武将,却性情风流,在诗词歌赋上造诣也颇深,加上又自有一番少年的豪情,与性情冷淡的曹居衡恰好互补,少年时二人便结拜,以义兄义弟相称。 后来穆志义受元恪举荐,一路平步青云,做了少年将军,后又与宁慈公主相恋。本以为他会一直平顺一辈子,谁知却发生了李子坡事件 曹居衡觉得眼睛有些酸胀的难受,抬手捏了捏鼻梁。他整晚睡意全无,如今干脆坐起了身子。 外面黑乎乎的,唯有一轮月亮又大又圆。有树叶摩挲的声音传进屋子,细细碎碎的,让人心烦意乱。 他唤了下人打水梳洗,因为心中有事,连早饭也未吃,只留下一封书信给太子,说是今日身体不适,要请病假,便就着那黑乎乎的天色出了宫门。 人都说春寒料峭,近些时候明显天气回了暖,但这寅时的光景,一件薄衣服却还是挡不了那寒。 他径自去了萧宅借了马车,那小厮像是有准备似的,没有向萧子杞通报一声,就将车和人借给了他。走时还不忘给了一块令牌,做他出城之用。 他心知萧子杞心思缜密,却没想到竟到如此地步。冷笑一声,却也不追究了。 坐在马车里搓着手,他心中一片恍惚,恍惚中又忆起从前时光。 那即将被五马分尸的穆志义坐在囚车上对着他喊:衡弟,帮我照顾好宁慈!今后她若有苦有难,还请你多加帮衬! 那个少年将军一生只流血未曾流过泪,说到宁慈时却声音哽咽,眼眶通红。 其实,他曹居衡只是一介太子伴读,如何能够帮衬一位尊贵的公主。只不过穆志义病急乱投医,未曾考虑那样许多。 他当年年岁尚轻,虽自负为天才,却不懂爱情,如今稍大了些,阅历却未曾见长,还是不懂。 赶车的萧宅小厮打着哈欠,对着天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他实在不懂,公子让他跟着曹二少爷天未亮上邙山做什么。不过萧宅有萧宅的规矩,况且那位公子,所做之事也很少有人能够看懂。 马车一路顺着官道疾驰,出了城门又走了大概二十几里路,便是那邙山。 邙山是迁都之后开始修建的皇陵,年岁少,条件也较为艰苦,如今还未完工。不知宁慈这三年来,是如何在这荒凉之地度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