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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去领灯油的时候,果不其然又被刁难了一番。不过碰巧她遇到了那曹府中的管事宋寅。那宋寅向来谦逊和气,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见那琉璃一直徘徊不去,便问了其中缘由,举手之劳了一番。那管物料的姑姑虽是一副不好看的嘴脸,但毕竟顾虑了宋寅的面子,还是给了琉璃些灯油。 她对着宋寅千恩万谢地告了别,不想却是耽误了好一阵子。先去杂间将那灯油放下了,琉璃这才去主屋找陶清漪。 她走的时候正见着曹居仁来找陶清漪,这个时候也不知曹居仁走了没有。想到曹居仁,琉璃的脸颊不由得红了一红,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轻柔地扫过一样,一阵麻痒。 琉璃见那屋子大门紧闭着,也不好敲门。在门外站了良久,一直到快冻透了,也不听那屋中有什么响动,便大着胆子敲了敲门。 小姐,我伺候你洗漱吧? 说出的话像是石沉大海,好半天都没有回应。琉璃有些纳闷,不禁抬了双手去推门,这一推,却发现门从里面关死了。 她的心中咯噔一下,蓦地想起方才曹居仁搂抱陶清漪时暧昧的神情,那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一张脸更是如同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得通透了。 难不成 她没敢再往下想,心中清楚现在不该扰人清梦,便咬了咬嘴唇,狠心地一转头就要走。可谁知方一转身,那门却从里面自己开了。 琉璃屋内,那陶清漪迎着门口灯笼稀疏的光亮走了出来,她的脸色粹白若纸,仿若死去过一样。她见到琉璃,欲言又止着,那一双平若剪水般动人的秋眸看着她,不知怎地那眼泪却是先于言语夺眶而出了。 我陶清漪哽咽着,终究语不成调。 小姐,你怎么了?!琉璃见陶清漪这副模样,赶忙走过去扶住陶清漪。而当陶清漪将力量全然移到她的身上时,她又感到陶清漪的身体一阵接着一阵不住地颤抖。 琉璃除了在河内郡见到陶清漪有如此情景外,还从未见到过陶清漪这般失态,不禁慌张起来,连忙又询问了几句。不想那陶清漪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一样,只开口连说了几个我我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陶清漪只觉得自己正站在盛夏烈烈的骄阳中,炙热的太阳烤得她既火热又难受。她身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突然而然的,周遭突然盛开了成千上百的花,一大群蝴蝶朝着她迎面的飞过来,一团一团,密密匝匝,就像是压顶的乌云,她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突然,一束光亮朝着她射了过来,那光亮耀眼而刺目,即使她闭着眼睛,仍旧能够感受到那光束的存在。她试图睁开眼睛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她就在一片亮光和蝴蝶的包围中,看到了一个光辉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月白的长衣,一头乌黑的发用同色的发带系在脑后,那发带随风飘舞,如同蹁跹的蝶。他似乎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儿,眉眼如若泼墨点化而成,一双薄唇似是点朱,鼻梁高耸彷如飘渺远山,更衬得他相貌堂堂,恍若谪仙。 陶清漪的心中似是打起了鼓,因为她看到那少年朝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而与此同时,那光芒大盛,金子似的光亮将这少年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而这谪仙般的少年,在那一团光明中朝她微微一笑,很轻快地叫了一声表妹。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陶清漪浅浅吟出那一句藏在心中的诗句,一片初心亦化为春水,好似要在这盛夏中与她的情郎一同蒸腾。 只可惜,那少时的爱情就如同暴雨中的疾风,那盛夏不复存在,转而便是冰天雪地的寒冬。而那面前正朝她走来的少年,却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魔鬼,张牙舞爪的似要吃人一般,对着她张开了狰狞的血盆大口 啊陶清漪猛地从榻上坐起身来,一身里衣均被惊惧的冷汗浸得湿透。陶清漪坐在榻上环顾四周,见屋内陈设整齐,榻边正有铜盆与搭在盆边的巾帕,不禁缓缓舒出一口气起来,就连紧握在被褥上的手指也渐渐放松下来。 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 外间,那琉璃听到房中动静,闻声便匆忙地跑了过来,见到陶清漪转醒,不禁喜极而泣。 小姐,你都发了一夜的高烧了,快要吓死我了! 陶清漪此时神思均是迷蒙,待道回味过来琉璃的话了,这才感觉到浑身一阵一阵的酸软疼痛。 琉璃此刻欺身上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见那额头一片冰冷,不禁舒出一口气来。 幸好,退烧了。小姐,你要是再高烧不退,我估计就要去前面请表少爷过来了! 听到表少爷三个字,陶清漪的背脊不由得一凛,眼前突然出现那个似是变作地狱修罗一般的曹居仁,他压在她的身上,任她如何挣扎反抗他都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一股难以言说的屈辱感立马就席卷了陶清漪,那握在被子上的双手,也不禁深深地握紧了。 别说了 琉璃似是没有注意到陶清漪的异样,虽听她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也以为陶清漪只是像以往一样,不愿意在细碎的事情上麻烦她的表兄,便继续说道:小姐,我知道你不愿意什么事都麻烦表少爷,但有些事情我觉得也应该让表少爷知道,你们之间既是彼此看重的关系,你病了,他自然也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你若是连病了都不敢和他说,那还算是什么比目连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