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第31章 苏采青头铁 这事儿倒是有些新鲜, 苏采青问:“怎么样?有合适的没?” 见苏采青有兴趣, 王朝英就显得更加兴奋了:“什么合适不合适啊?吉阳合适的人家就那么多, 圈子就那么大,许多人不是初中同学, 就是高中同学,有合适的, 不早就成好事了?还有等到今天?你猜猜, 他和谁相了?” 看着王朝英那憋不住笑的样子, 苏采青脑子里闪过一个人:“难道是那个张丽华?” 王朝英终于憋不住笑, 一下子笑倒在了苏采青的身上:“采青姐, 你怎么那么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哈哈哈哈……我听说, 梁启恒当时那个脸色啊, 就非常有意思了。哈哈……” 苏采青想象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同情梁启恒, 说:“他们不是同学吗?还要相亲?” “是啊,这事儿复杂着呢!张丽华是喜欢梁启恒, 可是毕业了后, 哪有什么借口相处啊?毕业后就都没怎么联系了。也不知道张丽华是怎么想的, 撺掇着她爸妈,找了中间人,说给她和梁启恒做介绍相亲。真是笑死人了。” 张丽华确实是执迷不悟了,如果梁启恒真的对她有意思,还能没后续?虽然平时交集少,可是同在吉阳, 要找她也并不难。 “梁家不是书香之家么?怎么愿意和张家结亲了?” 知识分子都是有些清高的,即便是被打压了那么多年,也有自己的一份坚持在。 王朝英止住了笑,歪着头想了想,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也是他妈急了吧?梁启恒也差不多二十五了。” 即便是在更加开放的城市里,二十五岁的单身青年,也是令父母担心终身大事的存在。 苏采青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她不由得想起了年前的传言,什么梁启恒和寡妇开夫妻店之类的,说的挺难听的。苏采青自己不在意,不代表梁家人不在意吧? 想到这里,苏采青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自己怕没能让梁家人到急上火的地步。 “姐,你想啥呢,又是发呆又是摇头的。” 苏采青啊了一声,说:“我想着,小壮也二十四了,只比梁启恒小一岁,他的事儿也没什么眉目呢。” “嗨,你瞎操什么心啊,那是你弟,不是你儿子。咱们还是赶紧想想,今年的新衣服的事情吧。” 苏采青点了点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抛开了。 刚开年,苏采青也是诸多事务缠身,上海那边,不少老板和经销商都打了电话来,询问苏采青新款衣服的进展情况,连《服饰画报》的编辑也打了电话来,问她新一季度的衣服想的怎么样了,对流行风向标有没有什么把握。 苏采青不得不加快这件事的进程。 可是她心里又牵挂着侄儿侄女的事情,刚开始跑了几次教育局,想找管事的人问问,结果都扑了个空。 后来她学聪明了,干脆带着自己的本子和图册,在教育局的门口等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苏采青坐在教育局门口的台阶上做事,刚好就听到了有人喊:“茅主任!” 茅主任?苏采青一秒回神,立马站起身来,将东西塞进自己的包里,拦住了那个正要进门的男人:“茅主任对吗?您好您好。” 茅主任很迷惑:“请问你是?”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采青,是本市的一个商人。此次冒昧来找您,是有些关于学校招生上的事情问您。” 茅主任看了看手表,说:“我现在有个会,没有时间跟你谈这个,请你先回去吧,下次有机会再招待你啊!” 说着,抬腿就要走。 苏采青是什么人?她见识过多少婉拒或者是逃避的借口和托辞?茅主任这点不走心的借口,根本难不住她。 苏采青说:“那行,我就送您到会议室门口,正好借此机会说说我的疑问。是这样的,我有个侄女,她父亲在吉阳这边干活,她一个小姑娘在老家没人照顾,我想问问有没有政策上的规定说,吉阳周边农村的孩子,可以上吉阳来上学?” 茅主任没想到苏采青那么不怕人,也那么有韧性,一般人见到他们这些领导,自然就矮了三份,说话都带着谄媚的,没想到这个女人完全不是那样。 茅主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怕是不容易那么摆脱她了,便说:“这个问题,政策上没有规定允许,所以我们也不敢随便操作。我们也希望孩子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对吧?可是这学籍的事情,不按规章制度来,它就不合适啊!” “那咱们有没有这种改革的意向呢?”苏采青不屈不挠地问。 茅主任说:“暂时没有这个意向,您请回吧。” 此时已经走到了茅主任办公室门口了,苏采青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苏采青依旧言辞恳切地说:“没有这个意向,是因为上面的领导们日理万机,暂时没考虑到这点吧。下面的人是不是应该主动些?” “这好像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吧?”听苏采青的意思,好像是他这种下面的人不够主动为领导分忧一样,茅主任立马脸色不好看了。 苏采青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懂的。可是家里的孩子都是我们大人的心头宝,为了孩子,您明白我的苦心吧?想必您也是一个父亲,同为父母,望孩子好,这份心情你应该了解的吧?” 说道理,没几个人能说得过苏采青,官话场面话她比谁都会说。 茅主任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遇到对手了。知道太强硬可能会适得其反,又放软了态度说:“你说得对,我都理解。但是一个政策的出台到执行,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我也现在也没有办法给你说,你家侄女明天就能来吉阳上学。不如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苏采青知道也不能把人逼得太急了,说:“那行,我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 见苏采青没有了要穷追猛打的意思,茅主任心底里暗暗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想要送走这尊大佛:“您放心,我们是为老百姓办实事的政府,既然您来反应这样的情况,我们就会尽量处理,好吧?我真的要去开会了,您请回吧。” 苏采青笑眯眯地说:“那行,等过两天我再来找您。” 听到这话,茅主任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看着苏采青远去的窈窕身影,茅主任不由得犯嘀咕:“这女人长得挺漂亮的,怎么脑子就出问题了呢?” 苏采青走出政府办公区的大门,回头看了看,将包背上了身,弯了弯嘴角,茅主任以为今天敷衍过去了就行了?那是不可能的。 过了两天,苏采青如约出现在市政府门口,也等到了茅主任。 一看苏采青,茅主任就想掉头离开,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是他工作的地方。就算是再懒政怠政,也不能不来点个卯。 如苏采青所料,茅主任对着她又是一番推脱敷衍。 茅主任说了一大堆理由后,苏采青点头说:“那行,我会给你们准备一份申请材料。会反应我们民众最真实,最响亮的呼声,您放心好了,我还是挺会写材料的。” 说完,不用茅主任请,她自己就离开了。 几天后,苏采青果然带着材料来了,茅主任东躲西藏地进了办公楼,却被苏采青在厕所门口堵住了:“茅主任,您需要的材料。我从历史、现实等多个角度阐述了希望出台教育新政的理由,希望您好好看看。” 说完,她就直接塞茅主任的怀里。 茅主任没想到这女人无孔不入,竟然跑到这儿来堵人了。 于是,他直接将材料扔进了垃圾桶,然就去跟门卫说了,不要随便放别人进来。 苏采青觉得,这茅主任太沉不住气了,她还以为,茅主任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呢。 既然茅主任不管,苏采青只能进行下一步了。 这个时候,虽然扭转了错误的倾向,开始了新的历史篇章,但是很多问题还是存在的。比如说,苏采青办的公司,注册的商标,如果不是因为王朝英家有些关系,速度也不可能那么快。 虽然“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到处都是,可是这样的观念并没有深入到机构人员的内心,许多人还把自己当成是旧社会的官老爷了。 苏采青将自己写的材料,誊抄了好几份,分别寄到了不同领导的手里。同时,还在吉阳的几个本地报纸媒体上发文章,提倡教育平等的事情。大字报也贴起来了,就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这样一件事,讨论这样一件事,关注这样一件事。 既然茅主任不肯低调地悄悄地解决,那她只能借用舆论的压力,来做这个事情了。 茅主任在听到风声的时候,就觉得事情坏了,他没想到那样一个寡妇,竟然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查清了苏采青家没什么背景,只是个从农村嫁到城市的“鲤鱼跃农门”的幸运儿后,茅主任就开始利用自己的关系,给几个服装厂施压了,让几个服装厂都不许接苏采青的单子,不给她生产衣服! 在茅主任看来,苏采青之所以跳的那么欢,就是因为她有点臭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这么做,也就是为了杀杀她的威风,让她知道,“官老爷”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苏采青这边,衣服刚设计出来没多久,选衣服料子也弄好了,样也打好了,结果工厂因为压力,不肯接她的单了。 王朝英挺着大肚子,在服装厂跑了好几个来回,甚至把她爸都找了去当说客,几个厂长也没松口。 “姐,怎么办啊!”王朝英显得忧心忡忡的。 苏采青摸了摸她早已经凸起来的肚子,说:“你呀,别白忙活了,没用的。你还是好好歇着,这事儿因我而起,当然是由我去解决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王朝英有些不信。 苏采青说:“既然吉阳不让咱们生产,咱们就去别的地方生产。又不是只有吉阳才有服装厂。这件事儿,也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就算是服装厂勉为其难地替咱们生产了,到时候衣服再被扣住了,咱们就更加赔本了。” “你的意思是?”王朝英有些不解。 苏采青安抚她说:“这事儿你就都安心交给我,你就老老实实养好身体,生个健健康康的宝宝就成。我这头,准备带人去上海找工厂加工了。到时候咱们电话联系。” 王朝英想了想,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苏采青知道她是个心宽的人,现在为了这事儿愁的不行,着实是不该,便主动抱住她,说:“虽然成本会高一些,但是借此机会我也可以好好了解一下上海的生产链条,为以后咱们的发展探一下路,你说呢?” 王朝英无奈得很,说:“这让你说的,好像是好事了一样。” “那是当然,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朝英点了点头,闻着苏采青身上的香味儿,听着她坚定的话语,心里却是好像要安稳不少。 苏采青刚松开王朝英,梁启恒就来了:“朝英也在啊?采青姐,你写的这篇文章,我读过了,写的真不错。” 苏采青笑了笑,完全看不到被打压的阴影,说:“谢谢夸奖了。” 梁启恒眼睛亮亮的,更上前两步说:“没想到你对咱们的历史也挺了解的,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也知道,农业是立国之基,农民兄弟是国之要民,你也知道。” 苏采青好笑又没好气地说:“我可是来自农村的,我当然知道。” “那我能不能请教你几个问题?” “你说。” “你真的觉得,教育的地位那么高么?要知道教育这样的事情,投入非常大,而且见效十分慢的。我觉得,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耐心等那么多年的。” 苏采青耸耸肩,说:“你一个教育的受益者,竟然会这么问?教育当然是需要巨大的投入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不是说说而已。可是它的收益也是无限的。我们国家需要发展,就必须培养出足够多的人才,以满足发展的需要。” “美国能够借着一战二战的时机,一跃发展成为世界超级大国,也因为他们吸纳了绝大多数的人才。而我们国家,因为特殊的政体和世界环境,只能靠我们自己。我们现在培养人才,还来得及,像你父亲那样的有学识的人,还教得动,还能将自己的所学传授给别人,再不行动起来,人才出现断层,后果更难。” *** “她真是这样说的?”梁学超很是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梁启恒微微耸肩:“我骗你干什么?当时王朝英也在场,她能给我作证。” 梁学超半埋怨地说:“这点事,还要去打扰一个孕妇?我信你就是了。想来,就算是你要编瞎话骗我,也编不出这样的话来。” 梁启恒难得赞同他的话:“你说的是,她的话让我也觉得茅塞顿开,获益匪浅。” 梁学超还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农村出来的寡妇,能有这番见识,真是稀奇事儿。” 梁启恒略有些得意地说:“主席说了,劳动人民是伟大的,你可不能小看人家。” 梁学超懒得理他,心里颇有些莫名的滋味。 在中华两千年的历史里,知识分子大多时候是受到极大的尊重和重视的,偏生他生不逢时,遇到了这样的历史时期,自尊被打落泥里,满腹学识被唾弃为狗*屎。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听到一个没上过几天学的寡妇说,他这样的人,是国家宝贵的财富,他们的东西,需要人来继承。 许多知识分子可以甘守清贫,可以诲人不倦,却不能接受,一身傲骨被人打断,不能接受精神上的否定和厌弃。 梁学超的妻子,杨雪端了几个洗了的苹果来,说:“你们说什么呢?别又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