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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县官家的公子迎娶他的未婚妻,浮光附在你身上,跟着那敲锣打鼓的队伍走了一路,来到县官家的门口,听着他们成亲礼成。”潜离声音沙了一些,“是不是这样?” 书生低下了头:“是。” 潜离忽然站起转身,瞬移到了窗边倚坐窗畔上,从怀里掏出一壶梨花酿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靠在窗边似嘲似骂:“浮光也好,你也好,都是一路蠢货。” * 两人一妖就这么处在了同一片屋檐下,周刻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懂,呆在一边往里猜测,在心里画了一个多角的狗血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证实。 很快入了夜,书生被梨花妖分‖身附了半天,精神总会受到些影响,天黑后没支撑多久,倒在那张大床上便睡着了。 周刻看那狐妖一下午都有些安静,见状便凑去和他小声闲聊:“大妖怪,床榻叫书生给占了,你今晚睡哪儿啊?” 潜离满不在乎:“尾巴挂梁柱上,倒吊着睡。” 周刻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自己梦里那只小红狐倒挂在树枝的模样。 潜离转头来看他,向书生的方向弹了下指,书生便响起了轻轻的呼噜声。 周刻一抬眼便对上了他的眼神。 “小道士,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狐妖抿了一片梨花,细嚼慢咽,粗讲疾掠。 “千年前,有个生性顽皮的公妖怪,百年化得人形,故意化成一个人间女子在凡间酒肆跳舞。有一日,一位尊贵的将军来到酒肆。他先是日日来光顾,一个月后却带兵来封了酒肆,说这楼里强抢民女卖笑。他放走所有姑娘,拉住了那妖怪化成的舞姬。” “他才是那个强抢民妖的,一抢便抢了十五年。后来妖怪陪他上了战场,算出他终将一败。可妖怪不愿他死,便潜入敌营,妄想改将军的命,却被敌营里的道士困住,将行刑于两军阵前。” “后来,将军来了。” “那将军没能逃过命数,被挫骨扬灰于边境。” 第8章 “你说那将军倒不倒霉啊。” 潜离在黑暗中嚼梨花,他人在窗畔,夜空上那一轮月照下来,身后远处的巨大梨花树成了朦胧的剪影。狐妖半张绝世的脸隐在薄微的月光下,眉眼都被镀上了一层雾气,说不出的晦涩。 周刻感觉心房好像被撬掉了一个角,风呼啸吹进来,吹得心房空荡荡。 小道士沉默着想了片刻,抬头告诉他:“大妖怪,其实……我确实看见了零星的幻境片段,但因为人家害臊——就不咋好意思跟你说。” 他挠着后脑勺笑了两声,潜离也转头来看他,歪头靠在环着双膝的手上问他:“害臊什么?” “因为啊,我看见的幻境片段,是这红尘俗世里最热活的,七情六欲最旺盛的快事。道爷刚下山嘞,跟张白纸似的,骤然就看见这么浓墨重彩的场面,小心脏承受不来呀。” 周刻放软语气轻笑着,抬头看他:“虽然我进入幻境的时间很短,但有些东西还是很明确的。那就是我所附身的那个人,他的心情是无比雀跃的。” 潜离静静看着他,眼睛里微光浮沉。 “凡人的一生在妖的寿命前微不足道,渺如蝼蚁,我只听你讲故事,不知道那将军在妖怪的记忆里留下的是欢愉多于痛苦,还是反之亦然。但如果梨花妖看见的记忆是真切的,我感受的是当时遗留下来的真情实感的,那我想,那个凡人遇妖,应当是他一生当中最快乐的事情。” 周刻以前很少思考这种人妖殊途的东西,但在这个时间点,不知为何突然很有感触。他继续发挥他的嘴炮水平,把他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将军遇上妖怪,也许在旁人看来,有是非,有对错。可是对于那将军而言,从进了酒肆一见,再到拉了那懵懂妖怪留在身边十五年,这岁月里欢愉不少。” “世人总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百年一生太短,如果生有所欢,死得其所,那当然不叫倒霉了。” 小道士说得自己也迷怔了,神使鬼差地竟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潜离的脑袋:“大妖怪,你不用只往坏的方面钻牛角尖的。” 微风徐来,潜离的长发从肩后掠起几缕,一时之间,他脑袋上忽然冒出了两只软蓬蓬的白耳朵,一只狐狸耳朵就钻在周刻的手掌心下。 周刻先是愣了一秒,随后整个人都要沸腾了,心里那两只小人跳出来步调一致地大吼大叫:“耳朵!耳朵!” “快撸快撸!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心里的小人狂吠,他着实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便轻轻地捏了一把他的狐狸耳朵。随后周刻自己就被吓到了,触了电一样要把手抽出来:“我不是存心的嗷——” 这时一条同样白蓬蓬的大尾巴扬起来,那尾巴末端勾住了周刻的小臂,将他的手拉回去,盖在了狐妖自个的脑袋上。 “你摸摸我。”潜离在他的手掌心下抬眼凝视他,眼角有些绯红,软软地说道:“小道士,你摸摸我。” 周刻手在发抖,这一瞬间心脏被看不见的箭矢击中了,戳得他肺腑酥了起来,魂灵飘了起来,像是置身在一片棉花里,纯白的欢喜无边无际。 “咳、咳。”他结结巴巴的,小心翼翼地捏那软软的白耳朵,还傲娇地给自己找台阶下:“哇,道、道爷还没见过别人向我提这样的要求呢,既然如此,那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