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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沌的他沉在水池中时,仿佛感觉到了星海。那股嘶吼叫着的压力让他有点儿感觉到海的深邃力量,可却不是星海,只是一滩深暗暗的死水,还一点都不包容地笼罩着他。并且,他口袋中的金合欢花香包也没有消失,可见稍纵即逝的欢乐星海都不愿意给可怜巴巴的他。 至于躺在热烘烘的水泥地面上时,热烈的光确实如水淙淙下流,却是需要眯眼仰视才能见到光的起点,亮闪闪的晃眼,一点都没有星光之海的内敛、神秘。 但拜笼着的暴躁智慧之光所赐,他迷瞪瞪的大脑袋清醒了不少,更加意识到进入水池中的感觉到星海是最最无奈与可怜的错觉,星海仍是没有靠近他,他闷闷不乐的时间将会更多了。 等到他的小肚皮也焐得暖烘烘的了,他才乍然起身去上课。 十分钟后,林琉又大摇大摆、自作主张地放学了,不过这次没有得到众多同学的注视,因为在最后一排的他静悄悄的,仿佛是一根荒芜的小草,一闭眼再一滑溜就走了。 毯子拿回去洗了洗,第二天还回了王秀老师。 又一天,星期四,林琉迎来了第一次的月考,也是他第一次的志远高中正式考试。要他来说,他可喜欢考试了,因为相较于有条不紊的单纯机器和恶念百出的无聊学生,他还是喜欢精密笨重的前者。 坐在考场上的林琉在试卷上画了三只奇形怪状的聪明小乌龟后起身了。他自认为没有比画三只小乌龟还要无聊的事情了,最起码今天是没有了。所以,他不想画了。 “这位同学,呃,站起来的同学,你是要去做什么?”现在可不是林琉坐在最后一排的情况。那时的他一溜便能没有影子,这时的他一站起来就引起了监考老师的密切关注,然后吸引了大部分本该专心致志考生的关注。 “他要去晒太阳!哈哈。”班里发出了个嘲笑的声。 “我要去散步了,”林琉异常成熟稳重地摇摇他戴着红帽子的小脑袋,“我有点无聊,要去玩了,去散步了。再见。” 话尽,四周安安静静的,绝不如方盒酸奶里的菌落活跃。监考老师与同学们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散步兴致奇高的林琉快速揣着卷子并背上书包轻轻点了点头,迈着端正的步子大大方方地走了,走去散步了。 “你们继续,专心点。”监考老师扭头对余下的同学说。 几分钟下来,林琉散步到了整栋楼的最高处。 微风乍起,差点把他的小帽子一把呼飞了。嗅着清风香的他遇到了同跑到高处的人,是个女孩,林琉将她叫做“六楼女孩”。 六楼女孩不是说她有六层楼那么高,而是她很喜欢六楼。 六楼女孩是位如命短白蝴蝶一般的女孩,平平和和,沉沉默默,在高个子与矮个子里都突出;胖子堆里她不显眼,瘦子堆里她又没有容身之处,既不叛逆又不踏实,像是只能飘在半空、下不了地。 两人这是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个斜阳浅淡的下午,凉风习习,温凉的阴翳遮挡了大半目所能见的地面。 林琉瞟了一眼这位正坐在露天窗台上抽烟的女孩,出乎意料地取下了口罩,笑着,齿若编贝,没有与她对视,而冷清平和地说:“一楼的景色也很好。” “谢谢你的推荐,可我独爱六楼。”六楼女孩摆头,牵强地对林琉露出了一瞬即逝的微笑,缓缓说道。呛人的烟气像是从来都没有被她吐出来过。 第二次见面就是此时,成熟稳重的林琉像个上战场的小斗牛一样昂扬,头顶的红帽子就是他鼓扬起的火红战旗。手边抓着张皱成一团的卷子,他蹬着腿哒哒跑上来,擦了下汗水,自然而然坐在沉默的六楼女孩旁边。 来回摸摸搜搜半天,脸蛋红通通的他从天蓝色的小书包中掏出了一盒点心和一根成熟的香蒲。 温柔的棕黑色香蒲被他大力甩了五六下,逗弄着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憋着气捏了捏,手中的粗棒子立即炸裂出柔软、琐碎的淡米色的轻絮,呼呼啦啦一揉一搓,成熟的毛毛绒飘飘洒洒飞走了,像是断了线的棉花糖。 林琉朝后一丢余下的长木杆子,露出个开怀畅快的微笑并开启圆盘状的饼干盒子,将一枚硫磺香蕉味的笑脸饼干递给身边的女孩。 六楼女孩摇摇水草般凌乱的黑发,拒绝了,转而抠抠油腻的头顶,撇断的长指甲弹出白花花的油脂与碎皮屑。 吃完整整一盒饼干的大胃王林琉走之前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将手中的三只小乌龟卷子撕碎扔到楼底下,让它们恢复自由;第二件则是托托帽子,取下口罩,温温和和地说:“二楼的景色也很不错。” 六楼女孩怔了怔,将抽离一半灵魂的回归原位,惘然歉意一笑,破裂的手指勾了勾脏污的校服,回答道:“谢谢,可我独爱六楼。” “再见。”开朗的林琉挥挥手臂,迎着最后一抹斜光蹦跳着跑开了。天蓝色的书包一甩一晃,隐隐要受不了此种别样的疯狂颠簸而掉落。 好几天下来,林琉都蔫不拉几的。他在上课时专心了不少,深刻想以这种方式来将星海唤回到他的身边,但当他集中在自身与教室的时候,忍不住挑了挑小眉毛。 林琉意识到他被针对了,这个感觉还没有出错。 每个人都不是当着他的面清晰明白又笨拙的破口大骂地针对,而是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恐怖架势,全包含在各个小方面来暗袭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