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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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随将人拎到桌上坐好:“分明就是有事。” “真没什么。”祝燕隐道,“只不过我刚才出门时,遇到万盟主在说抵达雪城之后的事,所有门派都在,大家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雪里……你是不是又觉要觉得他们功夫不高,花样不少了?” 厉随敲了敲他的鼻头:“我没有看不起他们。” 祝燕隐很懂:“嗯,你只是懒得管。” 不过这样冷漠高傲也很好,哪一天,你若是突然变得热情主动乐于助人,积极要求参与武林盟各项事务,只怕万盟主也受不了,可能还会当场请来十八个道士驱魔。 …… 为了尽快营救出雁儿帮与粟山派,万渚云下令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再过几日,就要抵达霜皮城了。 祝燕隐问:“你有没有想好要怎么办?” 徐云中狠毒地说:“在我死之前,一定要亲手将那些丑人的恶行一一写下,让他们遗臭万年!” 祝燕隐一边吃着厉随给自己买的蜜饯,一边道:“赤天兴风作浪,视人命如草芥,只怕要的就是遗臭万年,成为百姓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大恶人,你还在这里写书,仔细想想,是不是属于给他的梦想添砖加瓦?” 徐云中:“……” 徐云中举一反三,触类旁通:“那我就把他写成一个面容歪斜,佝偻牙黄,不爱干净,目不识丁,好色淫荡,阳痿不举,成日里幻想自己功夫很高,但其实只会装神弄鬼的绝世丑男!” 祝燕隐竖起拇指,这个好,杀人诛心! 但除了这个,你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毒,不要总想着在漫天大雪中慨然赴死,虽然画面的确很催泪,但到底还是活着好。 徐云中也拿了一枚蜜饯:“你有什么想法?” 祝燕隐道:“赤天不是说了吗,只要给我下毒,就给你解药,那你就假装给我下毒成功了,我可以配合一下,假装已经出现了蛊毒癔症。” 徐云中皱眉:“赤天有这么好骗?” “试一下又没损失,况且你已经成功从他手中讹了十余万两银子,这么看来,魔教的人也并没有多聪明。” 徐云中点点头:“也行。” 江胜临当初说过,中了瓶中蛊毒的人,会逐渐产生幻觉,并且每个人看到的东西还不一样,有荣华富贵,也有满天神佛。 徐云中问:“你准备看到什么?” 祝燕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于是道:“有没有什么建议?” 徐云中立刻滔滔不绝地展开:“你向来喜欢江湖,不如就看到自己变成了天下第一的高手,穿着漆黑披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想将动静闹得更大,你还能与万盟主争夺一番盟主之位,哭着喊着让厉宫主替你出头,举着湘君剑碾得万盟主满山乱跑,这样不出三日,消息定会传入赤天耳中。” 祝燕隐将蜜饯盘子一盖,冷酷无情地说:“算了,你还是穿着那身大白袍子,在雪地中凄美地死去吧,我若想起来了,明年就给你烧点纸钱。” 徐云中:“故事还能再商量!” 祝燕隐命令:“要文雅一点的。” 徐云中打包票:“没问题。” 他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美人,自然知道美人最需要的面子是什么。稍加思索,就重新搞出了一个很符合斯文读书人的癔症。 祝二公子自称曾神游幻境,两袖清风揽月,飘飘白衣似雪,更于桃花林中偶遇贤者畅谈古今,耳畔丝竹袅袅管弦不绝,众人以琥珀玉杯盛西域美酒,曲水流觞纵叙幽情,夜夜不醉不归,可谓人间极乐事。 好优雅啊! 队伍中烧饭的大婶没听明白:“什么乐?” 旁边的人解释,就是说祝二公子最近只要一睡着,神魂就会被仙人接往桃花源,一起喝酒赋诗作画写字,天亮时再送回来。 大婶说:“哇!” 若没有赤天的事,估计其余门派也很乐意“哇”一下,但现在他们都没有闲聊取乐的心情,即便听到了,也不会多问。只有万渚云站在武林盟主的立场上,抽空亲自前去探望,结果在院中遇到了刚吃完闭门羹的赵明传——说是祝燕隐最近不舒服,所以谁也不见。 “别是出什么大事了吧?” “我看不像。”赵明传道,“估计还是脑疾所致,盟主不必担忧。” 屋内,祝燕隐正坐在床上翻着表兄送来的州志,已经快看完了。 徐云中问:“找出什么线索了吗?” “有几个关键的人,或许能知道当年真相,我已经托舅舅去查了。”祝燕隐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给我个梅子。” 徐云中拈起一粒,喂向他嘴中。 厉随恰好推开门。 徐大才子手一抖,险些把梅杵进了祝二公子的鼻孔里。 祝燕隐比较难以理解,我们好好待在屋中说着正事,你这一脸偷情未遂的紧张感是怎么回事? 徐云中:因为并不是每个读书人都像你一样口味独特另辟蹊径艺高人胆大富贵险中求的,大家都很斯文,骤然看到这么黑漆漆冷冰冰的一尊煞神,会抖很正常吧! 祝燕隐重色轻友:“你先出去一下。” 徐云中端起梅子,穿着美丽的大袍子飘走了。 厉随坐在床边:“想不想出去走走?” “不走,装病呢。”祝燕隐裹着被子,“消息都传开了吧?” “是。”厉随道,“不过没人觉得你是在发癔症,大家都当真了。” 尤其是做饭的大婶啊,烧火的伙夫啊 ,简直坚信不疑。 谁让祝二公子平时就仙气袅袅的呢。 会飞升,很正常。 第65章 祝燕隐坐在床上简短反思了一下, 得出一个结论,原计划依然是完美可行的,问题主要出在自己平时太优雅端庄了, 还很蓬, 所以才会让大家觉得原地飞升很正常。正所谓隔行如隔山, 就像读书人先前一直以为江湖中无时无刻不在烟波浩渺、血雨腥风、快意恩仇一样,江湖人八成也觉得江南阔少读着读着书就会突然悟透终极, 抛下红尘,翩然化为天地一只蝶。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 好像也不是不行, 对吧。 “唉。” 厉随被他逗笑了:“这么烦心?” “连江神医也查不出徐老板中了什么蛊, 我觉得八成就是赤天在胡乱蒙骗了。”祝燕隐道, “但这种事又不好打包票,还是得演一演,试探一下对手的虚实最好。” “那你便换个说法。” “换什么, 换我天天做梦成了武林盟主,还哭着喊着要与万盟主一决生死?” 光是用脑子想一想这画面,斯文惯了的江南阔少就开始心口疼, 双手一捧眉心一蹙,好一个柔弱的美人儿, 西施似的。 厉随道:“这不是演得挺好?” 祝燕隐放下双手, 兴趣缺缺地坐直:“又不能演给焚火殿的人看。” 厉随捏他的脖子:“我倒是有个主意。” 祝燕隐道:“说说看。” 厉随勾勾手指。 祝燕隐主动把耳朵凑近,聚精会神。 然后耳垂就被咬了一口,咬得还不轻,疼得一抖。 “……” 厉随顺势将下巴架在他的肩头闷笑。 祝燕隐有些无语,为什么在讨论江湖大事的时候, 你还能保持这副漠不关心沉迷酒色的反派模样,快醒醒! 厉随又揽过他的腰,整个人更舒服地靠过去:“就说你要与我成亲。” 祝燕隐双手撑着这轰然压来的妖孽猛男,内心也比较震撼:“话说清楚,什么叫我要与你成亲?” “不是要传癔症吗?”厉随道,“我听江胜临说,中了这种蛊毒的人,还有看到亲爹在房梁上与家里的鹅拜堂的,所以你尽管朝着匪夷所思的路子去想,再荒诞也比不过这个了。” 祝燕隐:那你确实比鹅强一点。 他又扯住厉随的头发:“但我怎么觉得你动机相当不纯?” “是。”承认得还挺爽快。 祝燕隐将他使劲推起来。 厉随收了调笑,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搂着:“难得有个好机会,提前让你舅舅适应一下,哪怕要告诉他在演戏,至少也提前听过了一轮。”剩下的半句话没说,若自己同阎王手里要不到五十年、二十年、甚至连五年都没有,那这轮谣言被风吹散后,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不会影响到他的将来。 祝燕隐道:“嗯。” 他又抬头看着厉随:“那就按你说的办,反正我也想与你成亲。” 他在这种事上从不会扭捏,顶多意思意思矜持一下,以免让对方太得意。厉随笑着凑近,在他唇上又亲了亲。 一直站在门外吃梅的单身徐才子:那你们说完了没有,怎么还不让我进去,这里好冷啊! 下午的时候,兰西山就收到了祝燕隐的汇报,知道了这见鬼而又匪夷所思的“祝府二公子一定要同万仞宫的厉宫主成亲”计划。 不行,不可以,舅舅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架不住大外甥实在太能无理取闹了,吵起来滋儿哇滋儿哇的,站在屋中间滔滔不绝,慷慨的大道理不断,甚至还上升到了“舅舅身为朝廷命官,怎能为一己之私不顾天下安危,若不及时铲除焚火殿,万一他们将来把魔爪伸向无辜百姓呢”这种高度。 兰西山对付朝中的老油条可以,对付这种小崽子不太行,主要因为打不得骂不得威胁不得,没地方下手。 祝燕隐:“就这么定了!” 兰西山:“你给我回来!” 我才不回去。祝二公子在大雪里怒放狂奔,生怕晚了会被逮回去关起来。 兰西山:气到头秃。 万仞宫传谣言的速度向来很快。 差不多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各门派就都听说了,原来祝二公子在每晚入睡时,不仅会看到诸位上古大贤,还会看到厉宫主,身穿大红喜服的厉宫主,他站在翠绿翠绿的竹林里,手猛烈一挥,漫天就都会往下飘花瓣。 在刚听到这个故事时,大家惊讶的点主要停留在居然还有人愿意主动梦到厉宫主,不愧是你,祝二公子!并不会有人往更深处想——比如想一想厉宫主为什么要穿着大红喜服,出现在贤者的聚会上。 负责传话的万仞宫弟子只好又尽职尽责地把故事进行深化,点明了是要与祝二公子成亲。 江湖各门派:“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反馈的祝燕隐胸闷:“他们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