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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端立在右侧一幅画前,神情专注。 沈灼只一眼就肯定他是那个姓谭的金主。 “谭先生,下午好。”她用着拗口的开场白。 谭思古倒一点没介意,眼睛移到她身上,点头:“你就是画廊的负责人。” “嗯……勉强是。谭先生有什么需要?” 画廊没空调,天气热,谭思古的衬衣后背湿了一片,他像是没觉察到,好看的下巴轻扬了一下,说:“我听秦总监说了你们画廊的情况,我需要十幅油画,质量当然越高越好。有什么可以为我介绍一下的?” 十幅,果然是大手笔。 沈灼笑出来,就算是为了钱。 她殷勤地给谭思古倒了一杯水,然后热情地为谭思古介绍了几幅画。谭思古听时不断点头,偶尔发表意见,态度极谦和,极有涵养。 当兴趣点达到一致时,就能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 沈灼对谭思古的第一印象很好。 几幅画的交流之后,谭思古驻足在一副巨大的油画肖像面前。 沈灼看到那幅画,微微一滞,呼吸有些急。 她问他:“谭先生喜欢这幅?不如买下吧。不贵,十万。对你来说算不贵吧?” 谭思古笑说:“我是个商人,喜欢等价交换。” 沈灼撇撇嘴:“你的名字可不像是这么俗气的人。”这是她卑劣的营销手段。 谭思古显然不吃她这套,他轻轻道:“名字不能代表一切。” 沈灼不由追问说:“你难道不觉得一个人的青春是值十万的么?” 谭思古漫不经心道:“这幅画就是你的青春?” 沈灼耸肩:“这话我可不敢说出口,会酸掉牙!这……等等,你怎么知道这幅画是我的?” 谭思古看着她,笑而不语。 他的笑清清浅浅,像夏日里漂浮的柳絮,酥酥软软,又像冰凉的气泡酒,亦甜亦酸。 她看得有些傻眼。 最后,谭思古买走了沈灼介绍的所有画,唯独留下她的“青春”,像是故意讽刺她的顾影自怜。 沈灼摸了摸鼻子想,那时的她,掘开脑洞也想不到她会和他结婚。 但就像人们常说的: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谭思古的助理前几天阑尾炎住院了,他一个人回的北城,带着一只行李箱和一个公文包。 沈灼走过去把他的包接过来,“我以为飞机会晚点。” 谭思古微微低头,额前柔软的发贴在浓密的眉毛上,他的眼窝很深。 “天气状况不错,飞机没有晚点。车钥匙带了没?” “哦,带了,在这儿。”沈灼把车钥匙翻出来递给他。 谭思古接过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他走的时候,北城的天气还不算太冷。沈灼穿着亚麻长裙,松软的高领毛衣送别他。他回来时,机长说北城最低温度2度,她穿着棕色棉大衣,脖子上围着厚重的围巾,衬得一张白皙的脸庞巴掌大,脚上还穿了一双……脏兮兮的雪地靴。 沈灼注意到他在看她的脚,连忙往后退。 谭思古说:“你怎么变矮了?” 沈灼刻意避开他的问题,干巴巴道:“你现在回家么?” 他说:“先不回,去看老爷子。” 沈灼跟在他身后,机场大门玻璃门很光亮,透出外面的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沈灼就走在他的身影里。 身体一半温暖,一半凉。 这就是她的丈夫。 至近至远东西,至亲至疏夫妻。 沈灼曾经试图去了解谭思古。后来她发现,即便真的很了解一个人,也不一定能爱上他。索性,她也就不打算让自己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了。 谭思古把车子从机场停车楼里开出来,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沈灼把谭思古的包放回后座,轻轻说:“我前天去看了老爷子,精神还不错。” 他点点头:“难得你有孝心,值得嘉奖。” 沈灼挑眉,“那你给我带礼物了没?” “嗯?”他脸上的从容突然有些动摇,随即道,“对不起,我忘了。” 沈灼笑了,谭思古这才意识到这是她小小的报复,他把车子开上高速,想了想说:“过两天补上。” 沈灼觉得两个已经结婚的人,在一起生活,到头来却是无话可说,那真的太可怕了。 她想起来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其实话题还是很丰富的。 谭思古是个很会聊天的人,这大概和年龄还有良好的教养有关。 至于沈灼,她对自己没有一个准确的评价,但从谭思古对待她的态度中,她还是能把自己定位在不是很令人讨厌的类型。 如今的相顾无言,也许是因为他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实在疲乏,也许是因为他这一个月的离别,造成了两人之间时空的空白。 路上,沈灼无所事事,玩起围巾上的毛絮,没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 谭思古看她昏昏欲睡,拿手掌盖了下她的眼睛,说:“睡会儿吧。” 沈灼嗅到他掌心的味道,清新的薄荷香,仿佛有凝神净脑的功效,让她沉沉进入梦乡。 等到她醒时,车子已经驶进城郊一家疗养院的停车场里。 她听到窗外谭思古在跟人打招呼。 “刚下的飞机,老爷子在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