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节

    苏梁浅扫了一圈，让茯苓将东西放在大厅。

    “浅丫头懂事，这调教出的丫鬟，个个也懂事贴心！”

    季夫人夸赞了几句，茯苓对几人又躬了躬身，领着丫鬟，进了正厅，然后将食盒打开。

    糕点的香气，在夜风中飘散开来。

    “我过去帮忙，外面风大，舅母，季夫人，你们也进去的。”

    苏梁浅和季夫人沈大夫人说了句，随后进了厅，让身后的影桐帮忙，将坐着的椅子中间隔着的小茶几，拼在了一起，就成了张桌子，然后再将椅子摆好，就和用膳的餐桌似的。

    沈大夫人她们依次坐下，苏梁浅起身走到苏老夫人身侧，“祖母，您也饿了吧？可要一起吃些？”

    若是以前，这样好的可以结交上季夫人她们的机会，苏老夫人定会毫不犹豫的应下，但现在——

    她看了苏克明一眼，苏克明手扶着椅子的两侧，浑身就像眉头骨头似的靠在了椅背上，闭着眼睛，脸色是形容不出的难看，呼吸也是一下急一下缓的，苏老夫人担心自己坐过去的话，有可能也会刺激到苏克明，在心里连连叹息着，摇了摇头。

    “我中午吃了，现在还不饿。”

    苏梁浅并未勉强，“祖母在这都一天了，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苏梁浅声音温和，是能听出几分关切的，苏老夫人心里暖了暖，心里忽然生出了某个主意。

    苏老夫人没有应，苏梁浅看她这态度明白，要苏克明在这过夜的话，她很有可能也会呆在这里。

    这时节，白日里阳光明媚，暖和的很，但太阳下山，温度就会渐渐降下来，尤其是入夜，再起风，就更凉了，水汽重些，甚至会让人觉得冷。

    他们晚上若在这里的话，肯定是不会关门的，有风灌进来，苏老夫人这身子骨，未必能受得住。

    “连嬷嬷，你回去给祖母取件厚些的外套来，再拿个叠床和被子来。”

    苏梁浅吩咐完，转身走向季夫人那边，听到苏克明在身后嘀咕道：“装模作样，你以为你这样做，就会让人觉得你不是忤逆不孝的人吗？你要真关心你祖母，就不该折腾出这许多事来！”

    这段时间下来，苏梁浅觉得自己对苏克明的斥责质问，已经生出抗体了，完全无动于衷。

    她甚至想转身回怼苏克明，一个大男人，还是户部侍郎，和个女人似的逼逼叨叨，不嫌丢人吗？而且这些说辞，她都会背了，身为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样，就算要骂人，也该骂出点水平，不然，骂的越多，反而会让人觉得庸俗刻薄，完全没有水准。

    苏梁浅只是心里这样想着，并没有回怼苏克明。

    和他这样不管什么事，永远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只会对别人的人论长短争是非，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浪费唇舌，苏梁浅懒得费这功夫。

    苏梁浅没搭理苏克明，沈大夫人却听不住这样的话，“折腾？到底是谁折腾？要是浅儿一回来，你就将清妹的东西物归原主，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季夫人接着沈大夫人的话道：“真正忤逆不孝的人，不是浅儿，是苏大人你自己吧，明知道苏老夫人身体不好，非要呆在这里，让她担心，你不知道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是不能熬夜的吗？浅儿还知道关心苏老夫人，苏大人，你呢？”

    一同坐下的高平附和着道：“我倒觉得苏大小姐不是忤逆不孝，而是爱憎分明。”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帮着苏梁浅说话，苏克明的呼吸，一下更急了起来，苏老夫人急的眼泪直打转，哀求的看向沈大夫人等人的方向，那意思很明显，她在祈求他们不要再刺激苏克明了。

    几个人给苏老夫人面子，也是担心将苏克明真刺激出什么事来，见好就收，没再说什么。

    苏老夫人见苏梁浅在沈大夫人和季夫人预留的中间位置坐下，看向苏克明，他的呼吸渐渐和缓了下来，她看向他的时候，苏克明刚好睁开眼睛，往苏老夫人的方向瞪了一眼。

    那一眼，夹杂着的是浓浓的不满情绪，苏老夫人只觉得被人倒了桶冰水似的，透心的凉，皱着眉的愁脸，更是垮了下来，对苏克明的失望，达到了空前。

    这就是她精心养育大的儿子啊。

    连嬷嬷见苏老夫人并未张口反对苏梁浅的话，走了出去，她是要留在这里伺候苏老夫人的，她准备找个下人回去拿那些东西，一只脚踏出正厅的大门时被叫住。

    “连嬷嬷。”

    连嬷嬷回头，苏老夫人手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连嬷嬷忙往回走，听到苏老夫人道：“时辰不早了，折腾了一日，我也乏了，我一大把年纪，在这里耗不住，你扶我回去休息。”

    连嬷嬷诧异的看向苏老夫人，苏克明的眼睛瞪的更大，看向苏老夫人这边，苏老夫人的目光扫了过去，“你好自为之。”

    苏克明见苏老夫人要走，心里竟有些慌慌的，坐直了起来，“母亲，你要走？”

    “我身体什么状况，你这个做儿子的没数吗？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去了，你也是一样，没事就别呆在这里了。”

    苏老夫人狠着心，无视苏克明眼底的希冀还有那可怜的模样，和沈大夫人还有季夫人她们打了个招呼，由连嬷嬷搀扶着回福寿院。

    “老夫人放老爷一个人在那里，放心吗？”

    出了正厅，连嬷嬷很是小声的问苏老夫人道。

    “哎——”

    苏老夫人将心底里的那股长气叹了出来，“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呢？又没人听我的，没一个听我的。”

    苏老夫人说的每个字，都带着无奈至极的叹息。

    “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出什么事的，造孽啊。”

    连嬷嬷看着苏老夫人惆怅的样子，心里明白，就算苏老夫人回去了，估计也是睡不着的。

    “看样子，我真的应该回去了。”

    苏老夫人喃喃着，忽然来这么一句，让连嬷嬷一惊，心头生出了几分振奋来，她想趁热打铁，劝苏老夫人几句，但还是将那样的念头，收了起来。

    比起这一桩桩让苏老夫人失望烦心的事，她劝的作用，微乎其微，而且，苏老夫人也不傻，太明显，容易露出马脚。

    苏老夫人这一走，苏克明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尤其苏梁浅那边有说有笑的，更衬得他孤寂冷清。

    苏管事在他身侧站着，半句劝说的说辞都没有，置身事外。

    “沈小姐她怎么看上苏大人的？是这里还是这里出问题了？”

    王承辉指了指自己掀起的眼皮，后又将手指指向自己的脑袋，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沈清当年是名满京城的才女，长得好看，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各方面的条件，配苏克明都绰绰有余，她就算急于找个人嫁了，也不至于找个这样的啊。

    季夫人听了王承辉的话，托着腮，看看沈大夫人，又看向苏梁浅，还往苏克明的方向也瞄了几眼，对这个问题，也是想不明白。

    苏梁浅没有说话，温静的给几个人倒上果茶，一颗心，通透如明镜。

    苏克明当年娶到她母亲前，肯定不会是像现在这样的这副德行，表露出的也不会是这样的品行，不然的话，反对的外祖母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妥协。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都会变的极其擅长伪装，苏梁浅上辈子妾身经历过那样的男人，所以非常明白。

    她就是到了最后一刻，才真正看清了那些人的面目。

    可那一生，终究是错付了。

    苏梁浅想，沈清走的时候，一定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苏克明那时候就只是怂，人看着还是不错的，仪表堂堂，谁想到会是这种人。”

    沈大夫人的口气，还有神态，都非常的不屑，甚至有憎恨在里面。

    沈清的死，就算不是苏克明一手导致的，但他也要担负起很大的责任，总之，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对沈家人来说，苏克明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苏克明听她们议论自己，言辞间满含贬低，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气愤。

    她气愤的同时，又不由想到已经过世的沈清，有些郁闷，她那么早就走了，她要现在还在的话，他应该不至于如此的惨。

    他心里这样想着，很快又想起另外的事，神色变的有几分狰狞起来。

    “二舅母和五舅母怎么还不回来，我让人去寻寻她们。”

    沈大夫人虽没避讳沈清的事，但在提起她的时候，难掩伤怀气愤，苏梁浅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虽说几个姨娘庶女的院子，中间是隔开了些距离，但相隔的也不会很远，而且府里现在就三个姨娘，两个庶女。

    苏涵月苏若乔是住在一起的，刚好就和三姨娘毗邻，五姨娘和六姨娘的院子，相互隔开的也就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她们的院子，不像萧燕和苏倾楣她们，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东西，可以说是一目了然，按理来说，是不需要这样久的。

    “还有五皇子，他是在搞研究吗？”

    季无羡搬的是府库，里面的东西多，难清理，现在还没回来，还说的过去，五皇子就搜查一个勤鸿院，还带了那么多人去，这么久没回，和沈家的二夫人五夫人她们一样，也有些说不过去了要。

    五皇子那边，苏梁浅反而不怎么奇怪。

    五皇子被贵妃惯坏了，他是真的不大会办事的人，要说意外，王承辉的效率，还真是有些惊人，而且从他第一个回来，并没有闲坐着，而是安排人清点一事就能看出，他是个会办事的人。

    王老夫人一手调教的孙子，果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由她们的便，不用让人去找。”

    提起沈家二夫人和沈家五夫人，沈大夫人的口气，冷淡的很，比谈论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还不如。

    几个人又说了会话，五皇子才回来。

    “饿死我了，又饿又渴。”

    五皇子抱怨了句，在王承辉身侧的位置坐下，捉了块糕点就放进嘴巴，然后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水，嘴巴里面的东西都还没吃完吞进去，问身侧的王承辉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吐字倒清晰，嘴巴里面却有东西喷了出来，王承辉嫌弃坏了，擦了擦脸，“你以为你是美人吗？口水喷我脸上了。”

    这意思很明显，怜香惜玉的他，只能够忍受美人将口水喷他脸上。

    五皇子也不介意生气，侧身对着王承辉对着，故意说话，将沾了口水的糕点沫子，溅到王承辉的脸上，王承辉嫌弃的站起来擦脸，“五皇子，这么多人呢，苏妹妹还在呢，你注意点形象。”

    五皇子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眼，见她正含笑看向自己，那笑意，倒是没有带着嫌弃，不过还是让五皇子觉得，自己此举不雅，不应再继续。

    他快速嚼了几口，又喝了口水，将嘴巴里面的东西都吞进肚子，“一个大男人，搞得和娘们似的，你至于吗？下次你再被季无羡揍，别怪我袖手旁观！还有，你叫谁苏妹妹呢？谁让你那么叫的？”

    因为王承辉那一段段的风流史诗，五皇子和季无羡两人都非常反对王承辉叫苏梁浅苏妹妹。

    要五皇子他们不在，王承辉也不怎么叫，但当着他和季无羡的面，王承辉就爱这样刺激。

    “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当事人都不介意呢，苏妹妹，你说是吧？”

    苏梁浅看着挑着下巴看向自己的王承辉，想说介意，转念想到他近来帮了自己不少，也就没拆他的抬，微笑着配合着嗯了声，惹得五皇子撅着嘴，在那愤愤的生闷气。

    沈大夫人这时候道：“五皇子不是饿了吗？浅儿，不等他们了，我们先吃。”

    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回来的时候，就见院内灯火通明，和外面一个像白天，一个像黑夜。

    厅内，沈大夫人还有苏梁浅等人在一张桌子上坐着，气氛热络，可以闻到食物的香气。

    不过，对沈二夫人和沈大夫人来说，这都不是最吸引她们注意力的，最让她们瞩目的是，是院子里根本就摆放不下的箱子，还有那些打开的箱子里面的珠宝首饰，黄橙橙，亮闪闪的，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她们半天都挪不开步子。

    好半晌，一直到有人抬着被清点后的两大台箱子，从她们身边经过，两人才稍稍缓了神。

    两人对视了眼，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羡慕嫉妒，还有那种恨不得占为己有的渴望，尤其是五夫人，眼底那情绪，简直狂热。

    要她的善儿，也能有这么多的东西，这要传出去，哪愁找不到好人家？

    这样的念头，从沈五夫人的脑海冒出后，让她更觉得苏老夫人偏心，苏梁浅挡了沈琦善的道。

    两人找着箱子和箱子间的空隙，绕着到了沈大夫人面前，看着桌上被动过的饭菜，再想到自己之前被安排去搜查的姨娘和庶女的院子，更觉得自己被轻视，方才过来时，脸上持着的笑僵住。

    “你们都吃过了啊？”

    话是沈五夫人说的，沈大夫人听着，阴阳怪气的很，冷着脸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去了这大半日才回来，五皇子和王公子还有季夫人都饿了，难道还一直等你不成？”

    沈大夫人的口气是有些重的，沈二夫人和沈五夫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流露出了心虚之色，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