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节
希尔没再和他多说什么，只是通知了莎尔娜准备离开仁和。 希尔在追杀那个火山之蛇的时候，已经将那几个傀儡收了起来，莎尔娜只需要收起那座小屋就行。 他想了想，还是留了一个防御法阵，安然这样做虽然有点让人失望，但人性如此，谁都希望自己更安全。 只是，希尔觉得，自己还是愿意和林恩那样的人交朋友，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有着他喜欢的黑色头发褐色眼睛也一样。 如果是林恩…… 即使同样被卷进家族斗争中，林恩也会决定让希尔先去救人，他的人他自己会拼命保护。 希尔飞到了仁和城外，十二把长剑直接射向了城门。 这一次出现的附加法术不再是雷霆，而是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城门炸开的同时，这些光芒迅速沿着大路通往城中心，蚯蚓飞向各处的触须只要接触到金光，就被太阳之力灼烧殆尽。 看起来比起雷霆，这个怪物更怕阳光，这并不正常，大概是封魔法阵的关系。 希尔看了看，即使是强度这么大的太阳之力，却也还在被封魔法阵消融着，幸好光的速度比较快，在封魔法阵反应之前就已经起了作用。 仁和城里突然像地震一样抖动了起来，看来这个怪物受伤不清。 希尔镇静地开口，声音并不大却能让整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只有1个小时，想要离开仁和城的人可以走了。” 他静静漂浮在空中，看着庞大无比的仁和城。 各大世家所在的地方灯火通明，很多人都在忙忙碌碌的走来走去，看起来在收拾东西。 唯一一个安静无声的地方，在城东北的河边，估计那里就是安家，但也一样，整座坞堡的上空布满了驱魔灯。 的确只要待在家里就行，但普通人的家里能有驱魔灯吗？ 只能抱在一起祈求天庭庇护了吧？ 可……没有巫觋可以帮他们将这些祈祷传达给上天，和卡拉图大陆隔了一层的天庭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安然果然想要用实话掩盖他的谎言：世家的确打算离开仁和城，但这个夜里他们只会打理行装，黑骑军就算连夜出发，也根本不可能在明天就到。 就算黑骑军那位统领，在发现仁和之乱以后能直接联系到皇帝得到攻城的许可，希尔如果不动手，这些百姓可能就得在怪物的肆虐下再待一个夜晚了。 那得死多少人？ 希尔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受龙之行，真的是从有趣的开始，到中间的怒气勃发，再到现在的彻底失望。 他如果没有对受龙的那么多美好的幻想，大概此刻也不会如此的不舒服。 可能是，过去的那些小说电视剧还是让他对封建王朝的人有了那么一丝幻想吧？ 在那里，无论是多么残酷的地方，似乎那里都有一位愿意伸出双手救人的官员或者贵族。 然而这并不是书里的世界，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没有什么人去关心平民百姓的命，他们只能靠自己挣扎。 没有一个世家……为那些平民百姓打开自家的大门。 还有那些官员，希尔能看到他们那天官邸街一间间宅院上方，大放光明的驱魔灯，他们甚至没让那光芒飘出墙外。 这并不是那些一旦外面聚集的普通人多了，就会把院墙都推翻的世界，那些平民再多上几十倍也不可能对院内的人制造出什么伤害。 然而还是没有。 希尔觉得自己可以考虑回阿格莱亚城的路了，还是不死族更可爱。 希尔知道自己也有错，他明明知道费伦那边的贵族是什么德行，但却还是觉得受龙这边的会不一样，但实际上，安然他们那样的，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贵族了。 他凝视着仁和城里的一切，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金色的光芒伤害到了那个怪物的现实，似乎给了那些百姓活命的希望，希尔看到无数个身影从街区里走出，疯狂的奔向了被希尔炸开的城门。 被希尔炸掉的城门，一半在水上一半在陆上，所以一些船也飞快地摇了起来。 希尔看到很多小孩子都被送上了船，微微笑了一下，有些抑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他知道这件事和他关系不大，但……如果因为他的冷眼旁观，却让那么多百姓无辜丧命，希尔觉得自己会非常痛苦。 希尔轻轻地抬起手，为那些装满幼童，有些缓慢的船只送上了一缕风。 托瑞尔人，无论是哪个大陆的，都深刻明白命比钱重要的道理，也非常明白，强者愿意出手是他们的善良，但这善良永远都是有限度的。 最重要的是，奇幻世界的人类，身体素质都不算差，所以1小时以后，怪物的触须又开始试探着伸出的时候，城里只剩下世家之人了。 仁和城虽然很大，但是世家以外的人口也不过十几万。 希尔多少也能理解一点受龙皇帝对世家的敌意了，在他的感知里，城里剩下的人，并不比出城的少。 希尔不打算考虑那些政治问题，狗咬狗的时候，人只要旁观就好，他只是静静地在百姓聚集的地方和仁和城之间，用太阳晶石画上了一条直线。 只要他们不越过这条线自己去找死，那就可以安静地等待受龙的援军了。 希尔宁可这么麻烦，也绝不愿意自己动手清理掉那个怪物。 他的心里，憋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气。 受龙自己的怪物还是自己处理去吧！ 希尔落座在了一棵巨大的楠树上，看了眼走到树下的法兰娜，翻出了自己总结的受龙地图，他要考虑回去的路径，是走大冰山还是巨海。 幸好那座珍宝楼是在一条商业街的最里侧，希尔走过去的一路买空了不少商店，里面当然会有书店，还有希尔最关注的特产店。 几家特产店里，除了种子以外，还会卖种在大花盆里的果树与茶树，希尔看着有趣，就都收购了：光是荔枝种子和果苗就有十几种，茶树就更多了。 那些店主大概以为希尔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外国人，毕竟谁都知道，这些东西离开了受龙帝国那种特殊的环境根本无法大量种植。 尤其是娇贵的荔枝，想种到魔法植物园都不行，环境差一点点，这种果树就会直接死亡。 海东省的人其实已经习惯了外国人的一惊一乍，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些外国来的有钱佬非常愿意拿这些种不活的果树回去炫耀，那是他们的确跨越海洋到了神秘的受龙帝国的证明。 这些普通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逃亡的日子，甚至都没什么争吵声。 希尔给他们找的地方有树有水，他们逃出来的时候也都背了粮食，现在都在升起火堆。 夜空之上的银月照耀着大地，时不时有人抬头看一眼坐在大树上的希尔，然后安心地露出笑容坐在火堆旁喝水吃饭。 第七百四十一章 被请离的希尔 正在琢磨着回家之路的希尔，猛然醒觉地看向身边，一片叶子悠悠然飘落，一边打着转一边改变着形态，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希尔能感觉到这位天庭来客的气息，那是大地与丰收之气，应该是侍奉着受龙那位农业之神农江的小仙，谷灵。 这应该是冲着希尔来的，如果是为了仁和城之变，那来的应该是观音或者詹争两位神明的侍者闵女或阴兵。 “您好，波拉尼奥大法师，我是侍奉伟大的农业之主的谷钟霖。”知道希尔发现他了，绿色的小人用温和而中性的声音问候道，谷灵落下的速度也变快了，等他落到树枝上时，已经是个和希尔差不多高的成人模样了。 “你好。”希尔语气淡漠的说，“有什么事吗？” “天庭虽然很多时候可以当作自己不知道某位外来的大法师到底有多强，毕竟善良阵营的大法师即使进入受龙也不会引起什么大麻烦，说不定还能带来点好处，为此甚至可以无视那位小妖精神，只要他在您的控制与保护下。 但前提是我们可以不知道。”谷钟霖轻声说，“但……” 希尔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谷灵的叙述，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从可以放过一马变成必须得走人。 虽然有点郁闷，但反正他本来就是想走的，这倒也无所谓。 希尔对着谷钟霖扬了扬下巴：“仁和的事情，你怎么看？” 谷钟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波拉尼奥大法师，卡拉图这边的神系，在一开始就给了受龙人两个选择，要么在天庭的管理之下，要么自力更生。 我想待在费伦大陆的你，肯定明白卡拉图这边的人做了什么选择，天庭从那以后就变成了高高在上，除非大陆崩溃，否则不可能降临主世界。 我们能做的只有宣扬圣贤之道，让卡拉图人知道，只有遵循礼教才能得到天庭的恩赐，从而永生。 然后阻止外来的神明在卡拉图宣扬神迹，很有趣不是吗？他们将自己的神明排除在外，却会追随那些表现出强大的外来神，昊天上帝可不会答应这种事。 他们既然选择了独立，自然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所以只要不是来的班恩本人，他们也只是打算在受龙帝国制造慌乱，而不是宣扬暴政之神的教义，天庭就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即使那条火山之龙拿观音画像为自己的邪恶仪式做掩护？”希尔奇怪地问。 “观音当然会惩罚他，但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她只会直接去找那条待在倭国火山之中的双头蛇算账，而不是在这里解救众生。 毕竟，也没人求她救命不是吗？” 谷钟霖的言下之意希尔明白，神明的善意从来不是无价的。 无条件救人的神明，从古至今都只有苏伦一位，而她现在的下场谁都明白，苏伦的教义不也是从一开始的谁都救演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吗？ 希尔点点头：“等到这里的事情解决，我就会离开。” 谷钟霖的身影慢慢消失：“以前的天庭，并不会这样做，那个时候，天庭是让那些在世间行走的圣贤来解救苍生的，只有贡献最小的圣贤，才变成祖宗照顾自己的家族。 但现在……整个受龙几乎只有祖先，没有圣贤了。” 希尔漠然点头：无论是什么原因，被放弃的，只有什么都不懂的百姓。 希尔听得出那个谷灵对现在的受龙帝国的不满。 也许，天庭什么都不打算做，是因为打算等待忍无可忍的百姓最后选择去掀翻那个世家之路，让受龙帝国重归他们眼中的礼教与九行者信仰的正途吗？ 在这之前，死去的百姓，在他们眼里算什么呢？ 托瑞尔这里的神明，其实都一样啊！ 希尔沉默地半靠在高高的楠树枝头，闻着那淡淡的熟悉味道，抬头看向天际，黎明已至，曙光初现，天亮了。 这时候希尔才发现，有一些巫觋混在普通人里跟了出来。 除了一部分一看就是自由派的，和平民混的很熟的巫觋，还有一些让平民看到就绕路而行的，应该是安家和那些没打算跟着一起叛国的家族巫，看来他们归家的路都被堵住了。 希尔侧头看了一眼在侧后方的安家三人，保持了沉默。 仁和的百姓，在凌晨到来以后，出现了骚动，他们似乎在集资找那些职业者做保镖，想到其他城市定居，看来他们多少都已经对昨夜发生的事有了点了解，知道仁和城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没有未来了。 希尔坐在上方，看着一群群定好去向的仁和百姓，走到大树前叩谢，然后一步一回头，两眼含泪地离开了家园。 故土虽然难离，但没有命就只能入土了，受龙人在这方面似乎也和费伦大陆的差不多，拎着包裹很快就走上了大路。 这个世界唯一的好处，也就是不会有谁不允许平民使用这些大陆上通行的大路，毕竟这路并不是官府建造的，而是上古圣贤们的遗泽。 希尔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看了眼安家主所在的方向，他已经苏醒了，但并没有来这里招揽平民留下来等以后再建仁和城。 希尔摇了摇头，也正是因为这些世家贵族其实根本用不到普通人，他们才会这样完全无视百姓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