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被剐掉的腐肉

    “老三家的？你怎么来了？”在看到柳如眉的一瞬间，老田头竟然整个人呆住了，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爹，是如眉不孝，到现在才知道你们二老的遭遇，我……来晚了。”此刻的柳如眉又重新变回了以前的哭包，一双明眸水光泛滥，一个劲地猛吸着鼻子。

    “老三家的，你别说了……这事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没福气，把这么好的媳妇和孙女都给赶走了。”极其落魄凄惨的老田头看到柳如眉此刻还能前来看望自己，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

    “爹，什么也别说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吧。”柳如眉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将老田头手里的破碗夺过来扔回了地上。

    “不！我老头子在临死前还能见到你一面，就已经很安慰了。哪还有脸回去拖累你们……你走吧！赶快走！”老田头突然间变得异常爆躁起来，死活也不肯跟柳如眉回去。

    柳如眉没办法，只好出了破庙，打算先把带来的物品留给老田头俩人，然后回去再慢慢想办法。

    田七七和包子娘一起把带来的东西捧进了破庙。老田头还是不肯收下，最后田七七终于发脾气了。

    一把扯住老田头，把他拽到了半死不活的田肖氏身边，伸手一指：“爷爷，就算你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我阿奶着想一下！你看看她，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难道你忍心看着她就这样痛苦地离开人世吗？”

    此刻的田肖氏面容枯槁，一片灰败，原来肥胖的身子现在已剩下皮包骨，而且身上还隐隐散发出一股恶臭……

    “她走了，我就陪她一起……”老田头在强势的孙女面前，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爷爷！蝼蚁尚且偷生呢~你怎么就那么傻？一天到晚的就只想着要死呢？”田七七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冲老田头吼了起来，“说到底，我仨姐妹身上还流着你的血脉呢，我可不想落下一个不孝的名头！不管怎么的，你俩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一扭头，田七七强悍地冲柳如眉说道：“娘！快点过来！帮我一起把阿奶抬上马车。”

    柳如眉见状，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为女儿叫了声好！看来对付老田头这样又固执又要面子的老头，就得象女儿那样来硬的。

    爽快地应了一声后，柳如眉刚准备走过去，却突然看到老田头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二丫……阿爷对不起你们啊。”

    老田头的这一举动顿时吓了田七七俩人一大跳！

    田七七赶紧弯下腰将老田头搀扶了起来：“爷爷，这可千万使不得！你这样子七七我会折寿的。”

    老田头被扶起来后，透过泪眼朦胧的老眼，定定地瞅了眼前的田七七好一会。正当田七七开始心里发毛的时候，老田头却冷不防地伸出手来，颤抖地摸了把她的头发……

    “二丫，好丫头！”

    田七七此刻心里也是感动满满的，毫不嫌弃地一把回握住老田头的手：“爷爷，咱们以后都要过得好好的。”

    “嗯……”老田头使劲地点了点头，已是满脸的老泪纵横。

    “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先回家再说吧。”柳如眉早已感动得稀里哗啦地哭了一场，这时抹了抹眼泪后，便上前催促起俩人来。

    当柳如眉和田七七合力将田肖氏抬上马车时，只觉得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就如一具骷髅般，甚至连身上的骨头也硌得人生痛生痛的。看来这心病加上病痛的折磨，田肖氏已经只剩下半条人命了。

    看到柳如眉和孙女对老伴身上散发出的恶臭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老田头心里不由得感慨万端。

    而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田肖氏却仿若未睹一般，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更不要说吭声了。

    不过，柳如眉和田七七并没有跟她计较。只是将马车座位下的垫板拉出来，然后又铺上了一层厚软的棉被，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田肖氏放到了上面。

    安置好田肖氏后，田七七又将座位下的一个格子拉开，拿出一大袋的肉包子来，递了一个给老田头：“爷爷，这包子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老田头接过后，却没有第一时间把肉包子放进自己嘴里，反而递到了田肖氏的嘴边：“老婆子，这包子闻着可香了~不如你先吃一个？”

    没想到，田肖氏把双眼一闭，干脆头一侧，把脸朝向了里面，再也没转回来。

    老田头看到这样，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吃将了起来……这一吃，他差点连自个的舌头也给吞了进去！

    就连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肉包子也能做得如此美味，怪不得这二丫开的酒楼生意那么红火！

    几口就把一个肉包子吃完，老田头忍不住咂巴了一下嘴巴，田七七见状，知道他肯定饿惨了，于是干脆把一袋子肉包子都塞到了老田头手里：“爷爷，好吃的话就多吃点。回家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哎，二丫，车子停一下。”田七七刚扬起鞭子准备赶车呢，不想老田头却突然在里头嚷嚷了起来。

    “爷爷，还有什么事啊？”田七七一脸诧异地转过头去问了一声。

    “是这样的，我之前问旁边村子的老杨头借了一些家什，要走的话得先把东西还给人家呢。”

    “老杨头……”哦，田七七终于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昨天前来给老田头送馒头的老汉，看起来就是一个好人。

    “那好吧，我们先上一趟杨家，把东西还了再走。”田七七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来到了旁边的一座小村庄。

    村头一间低矮的小泥屋就是老杨头的家。敲了几下门后，就有人过来把门打开了，一看，却原来正是那老杨头。

    老杨头看到来的人是老田头时，当下也大吃了一惊，赶紧把众人让进了屋里。

    老杨头的家是一进两出的房子，堂屋里面就只有几件破烂不堪的摆设，看起来简直就是一贫如洗。

    本来，田七七看他有能力接济老田头，还以为他家就算不太富裕，但至少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穷二白。

    看来这老杨头还真是心善。在旁边怯怯的招呼着自己一伙的老杨头的妻子，看起来也是一个禀性不差的。

    当听说老杨头的儿子和媳妇把老人攒下来的钱全部骗到手后，自己在村尾盖了一座新房子，却因为嫌弃老人，而不准老杨头夫妇搬到新房子去居住。甚至连孙子也不让他们去看一眼。

    老杨头夫妇也是伤透了心，干脆跟儿子一家断绝了来往。

    田七七听到这一番话后，心里却不禁活动了起来。反正老田头夫妇被自己接回家了，那原来准备下的物品拿来送给眼前这一对可怜的老夫妻，不是正好吗？

    于是，田七七便偷偷扯了下田草草的衣袖，姐妹俩悄悄地便溜出了门外，把马车上的物品都搬了下来。

    等田七七俩人转身离开马车时，原本躺在被子上一动不动的田肖氏却突然把头转了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田七七的背影……

    当田七七姐妹把那些衣物、被子和食物全部搬进杨家时，老杨头夫妇简直看得两眼都要发直了！

    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的东西啊？

    当听田七七说，这些东西都是送给他们的之后，俩人赶紧连连摆手拒绝了。说自己当初送给老田头的不过就是一些粗茶淡饭，哪里受得起田七七如此的大礼啊？

    看二老不收，老田头赶紧也在旁边帮起腔来。好不容易的，老杨头夫妇终于把东西收了下来。

    摸着手里的细棉布衣裳和绵软的被子，看着那一大袋子的大米和面粉，老杨头夫妇激动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临走前，老田头还将那一袋子肉包子也给两位老人家留了下来。然后，一伙人才离开老杨头家，向田水村方向出发了。

    一直看着田七七等人离去，老杨头不禁感叹道：“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以德报怨的人！看来，老哥这下要享福罗。”

    一行人回到柳家时，田园园早已将原来柳秦氏住过的房间给收拾了出来。

    赵远山把老田头带到了自己房间那边的洗漱间，而这边，田园园则放满了一大木盆的热水，然后又帮着柳如眉把田肖氏抬进了洗漱间。

    在脱去田肖氏的衣衫后，柳如眉母女才吃惊地发现，原来田肖氏身上竟长了好几处的褥疮，伤口处早已溃烂灌脓……看来，田肖氏身上的恶臭根源就在于此。

    田园园不忍目睹地把脸转了过去，而柳如眉虽然也是眼眶发红，但却仍然坚持着，轻柔地帮田肖氏擦洗起身子来。

    感受到了柳如眉手底的细腻，田肖氏一直紧闭的双眼极快地睁了一下，但瞬间又紧紧地合了起来。

    帮田肖氏清洗完毕换上干净的细棉布衣裳后，柳如眉又急急地从房间走出来，吩咐田七七赶紧去把齐郎中接过来，好好地给两位老人家检查一下身体。

    田七七也知道田肖氏的情况颇为严重，于是应了一声后，便出门请齐郎中去了。

    不一会功夫，便将齐郎中接了过来。

    当齐郎中看到田肖氏的情况时，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苦苦思索一番后，他才从药箱里翻出好几样药材来，细细研成粉末后，又找出一包麻沸散来，吩咐柳如眉用温水调开，然后喂田肖氏喝下。

    田肖氏喝下麻沸散一会后，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这时，齐郎中才从药箱中取出一把又尖又薄的小刀来，把刀刃放在火焰上方炙烤一会后，才开始动起手来。

    只见他屏气凝神地手起刀落，将田肖氏身上的腐肉一小块、一小块地剐了下来……很快的，齐郎中额头上便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把腐肉清理完毕后，齐郎中又将刚才研好的粉末撒在了上面……伤口终于处理好了，这时齐郎中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紧接着，却又吩咐了柳如眉等人一大堆的注意事项。如被子和衣物要保持干净，一天要帮田肖氏擦洗两次身子，每隔两小时就得翻一次身等等。

    柳如眉极其认真地听着，然后又不放心地重复了一遍给齐郎中听。

    齐郎中听得连连点头，却又叹了一口气，说田肖氏病情太过严重，能否康复还得看自身的造化。

    柳如眉听得暗暗心惊，暗地下决心一定要将田肖氏照顾好，让她尽快地恢复过来。

    齐郎中又替洗漱过后的老田头检查了一番身体，确定他只是有点营养不良。田七七等人听后，才放下了另一半的心。

    田七七又亲自将齐郎中送回家去。临出门前，却按照老田头的意思，叮嘱齐郎中千万不要将老田头在柳家的事情说出去。齐郎中虽然感到有些错愕，但还是欣然应允了下来。

    田七七送完齐郎中一回到家，就看到包子娘正在煮肉粥给田肖氏喝呢，便一转身，来到了为老田头夫妇准备的房间前。透过窗户，田七七看到老田头此刻正守在田肖氏床边，喃喃地冲她说着话呢。

    “老婆子，我俩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老田头看了眼依然一言不发的老伴，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一时拐不过弯来，但要不是有二丫她们娘俩，我俩这两条老命怕是捡不回来了。何况，以前也是咱们对不起人家……”

    听着老田头的话，田七七心里禁不住一暖！看来自己以前还真没看错这老田头，果然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只不过从前碍于面子，所以才由着田肖氏等人任意妄为罢了。

    想到这里，田七七不禁会心一笑，转身回厨房帮忙去了。

    第二天，田七七仨姐妹都上县城做事去了。柳如眉把赵田田交给秦嬷嬷照顾后，自己则来到田肖氏房中，把整夜忙着照顾田肖氏的老田头给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