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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迎春走后,杜阮又重新坐回去,无意间看见身旁的书卷,便随意地翻了翻。 那是一本话本,里面是很多小故事的合集,杜阮等待的时候无聊,便从书架里随便抽出一本看看,里面的故事虽然精彩,但翻来覆去都是老几样:书生、戏子、王侯将相和狐妖之类。 杜阮看腻了这些老把戏老套路,一目十行地翻过几页,便觉得索然无味,扔在一边。 她撑着下巴,繁星满天的夜空好像在跟她对视,那些星星闪烁着,它们是逆来顺受的接受者,只是沉默,沉默地望着人间的喜怒哀乐,也沉默地看着人间的分分合合。 …… 杜阮是被一阵忽如其来的暖意唤醒的。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睡着了。 她喝的药里本就有平心静气、安眠修养的药材,又时值深夜,即使她在傍晚时小睡了一会儿,这个时候也该困了。 杜阮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前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跟她隔着半面窗户,站在她身前,手却伸到她的身后,为她披上一件外衣。方才唤醒她的暖意,便来源于此。 在皎洁的月色下,杜阮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庞,她唤道:“萧王爷。” 萧蒙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大概是觉得她看不清楚,便说:“嗯。” “这么晚了,萧王爷来这里做什么?”杜阮问。 隔着半扇窗,月亮的光芒落在她的脸上,那么清晰,连最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就好像月光都偏爱她一样。 萧蒙凝视着她,说:“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 四处走走怎么会走到她的院子里来?杜阮想,难道因为她住在他的偏院吗? 但还没等她问出口,萧蒙便忽然抬起手,抚上了她的发顶。 “?”杜阮无声地询问。 萧蒙顿了顿,将手放下了,把掌心里的东西展示给她看。 一枚梧桐树叶静静地落在他的掌心。 “被风吹落到你发顶了。”萧蒙说。 杜阮抬起头,一旁的梧桐枝繁叶茂,风过树梢,便响起一阵沙沙的响声,像是一首不成调的乐曲。 或许是因为夜色太能迷惑人,杜阮不由得放松了心神,她看着看着,忽然无厘头地问:“萧王爷,王府的侍从很勤快吗?” “为什么这么说?” 杜阮伸出手,因为方才趴在窗户上睡着了,她的手腕上还印有窗杦的印子,不过她没有发现,只是指着梧桐树,对萧蒙说:“王爷你听,那里都没有虫鸣鸟叫的声音。” 她收回手,重新撑着下巴,有点遗憾地说:“这是可是夏夜,夏夜诶——没有这些的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了。”带着水汽的风吹起她的睡得翘起来的发梢,月亮的光芒亲吻她的脸颊,于是她想了想,又说,“有夜风,有皎月,也足够了。” 说着,她忽而转头,看向萧蒙,眼睛亮晶晶的:“萧王爷,我觉得我们还需要一坛好酒。” 她兴致勃勃,那样的目光让萧蒙根本无法抵抗,但萧蒙还是坚持道:“病中怎么能饮酒?” “好吧。”杜阮说,她显然就是那么一说,是突发奇想,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场景很适合罢了。 虽然这么说,但她嘴唇往上翘,眉头却垂得很低,被夜风吹得粉红的小鼻头微微皱起,那是一个有点沮丧的表情。 萧蒙心里一动,将抓在手心的梧桐叶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起初是几个很晦涩的音符,显然萧王爷并不熟悉这个“乐器”,但不过一会儿便吹出了几个婉转的鸟鸣。 杜阮还以为萧蒙悟性好、学得快,不一会儿就掌握了技巧,但她很快发现那显然是个意外,就像是门外汉弹奏乐器时也会瞎猫撞上死老鼠一样弹对几个音,因为很快地,萧蒙又吹起了晦涩的音符。 他皱着眉,把叶片夹在手指之间,对着月色很认真地看了又看,像在研究什么世界难题一样。 杜阮噗嗤一笑,说:“原来萧王爷也会有不会的事情吗?我还以为您什么都会呢。” 因为萧蒙总是一副很可靠、什么都会的样子,杜阮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在月色下对着一片梧桐叶犯难。 杜阮从他手里拿过梧桐叶,轻轻地放在嘴边,让树叶的一端靠着自己的下唇,然后微微鼓起脸颊,让气流平缓地顺着叶片滑出去。 她很顺利地发出了一声鸟鸣,一声接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梧桐叶尖,汇聚成悦耳的歌曲。 于是杜阮放下叶片,说:“就是这样——像这样,把叶片贴住,然后轻而缓,最重要的是平静。” 她转头,只见萧蒙背对着自己靠在窗边,他仰着头,似乎在看远方的夜空。 “很好听。”他轻声说,像是怕惊动了什么美丽的梦境。他说不出来更华丽、更能讨人欢心的词藻,只是诚恳又笨拙地夸赞。 乐声又起,杜阮吹起清平调,也仰起头,夜风眷恋地吻过她的发梢,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萧蒙微微偏过头来,专注地凝望着她的那双落满星辰的眼睛。 她看着星空,而萧蒙只看着她。 远方一望无际的夜空仿佛也在回望他们,一瞬间星光垂落而下,只有它们知晓萧蒙的目光有多眷恋而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