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今天达到了屠欣支摊子以来人流量的高潮。大集日是整个县的大事情，一个月只有一天，平日里走街串巷的货郎，或者是在各自村头卖小东西的，全部都会到县城里来，人挤人人挨人，摩肩接踵。

    当然，卖吃食的也比平日里多很多。简单点的有背着筐卖馒头咸菜的，复杂点的有占个地方贴煎饼的……各种各样，屠欣看惯了这场面，对自己家的肉夹馍依旧地有信心。

    果然，屠老娘屠欣和刘利，三个人自从开张就没停下来过。

    “娘，我要吃他们家的。”一个小胖墩扒着屠欣家的推车，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胖墩身后的妇人先是尴尬地冲屠欣笑笑，又使劲儿抱着小胖墩走了，屠欣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她卖的太贵，妇人舍不得。

    第二天，屠欣的生意格外惨淡，炒面还好，肉夹馍基本上没有卖出去。

    第36章 另一家肉夹馍

    屠欣今天肉夹馍的生意可称潦倒，潦倒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一大早上过去了，除了王叔家要了几个肉夹馍之外一个都没有卖出去，等到中午，一个肉夹馍一碗炒面，最后再带走一份肉夹馍。

    来的次数多了屠欣也对他有了一点了解。这人是温家的公子，温家是他们县的大户，温家的老太爷曾在朝中任四品官，现下已致士。

    这位公子名唤温健，有一妻子，跟妻子志趣相投，十分恩爱，他每天拿回去的肉夹馍就是给她妻子买的。

    屠欣给刘利帮忙，但本来不到中午饭的时间点，炒面的生意也就那个样子，两个人一起无所事事地坐在凳子上。

    一直到中午，生意才好了很多，半个月了，该吃过他们家炒面的也都吃过了，都知道跟自己家炒的不太一样，喜欢吃的也不少。其中很多人是本来觉得十个大钱买一碗炒面不值得，在吃过他们家的肉夹馍之后也会好奇他们家炒面的味道。肉夹馍卖的这么好吃，炒面总不会难吃，很多人都怀着这样的心理，买了他们家的炒面，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十个十二个大钱一顿饭，基本上县城里每一家都能承受的起，现在不少人都喜欢在中午吃上一碗屠欣家的炒面，甚至有的家中有几个人都喜欢吃，所以直接买个几份，家里就不用做饭了。

    每天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点，刘利就忙的停不下来，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今天肉夹馍生意不好，屠欣就帮刘利配菜，拉面，刘利只负责炒面，两个人忙，炒面的速度倒是快了很多。

    过了上午买炒面人最多的时间点，屠欣看着自己还剩了一锅的卤肉，心里觉得是万分奇怪。

    她卖肉夹馍，很多都是吃过了，觉得好吃就成了她的忠实客户，每天都要过来买上一个尝尝，就算是不增加新客人，只是这些老客人，今天的生意也不该这么惨淡啊……

    屠大纲看了一上午，也发现今天买肉夹馍的人格外少，同样觉得很奇怪，等到中午，生猪肉都卖得差不多了，他跟刘氏打了个招呼，让刘氏看着铺子，也没跟屠欣说一声，自己出去了，他在县城里开了几年铺子，人脉还是稍微积累了一点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知道，像这样的情况，肯定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为什么了。

    隔壁街上也有人支了个摊子，也卖肉夹馍，屠大纲听人说，那馍都长的一模一样的！其实这家摊子，昨天就已经来了，不过昨天是大集，买肉夹馍的人很多，屠欣没有感觉到。又有很多人不知道那边来了一家这么便宜的肉夹馍摊子，所以还有很多人在屠欣的摊子上买。

    “大纲，你们家不地道啊！都是肉夹馍，你家怎么卖的这么贵啊？”屠大纲问的这人似真似假地抱怨。他也买过屠家那闺女家的肉夹馍，觉得好吃还特别开心地给自己儿子买了带回家，家里婆娘前两天还夸自己呢！结果昨天大集，婆娘带着儿子上街，发现肉夹馍的价钱六个大钱，回来非说他骗人，两口子差点打起来。

    屠大纲听了这话怒火中烧，不过倒还是保留着一丝理智，跟他处的好的人为人都在那里，知道他没其他的意思，笑着回话:“大哥，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你吃过咱家的肉夹馍，你觉得不值这个价钱？”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他没当场过去给直接砸场子，只是详细地问了那个摊子的地址，打算回去告诉他闺女。

    屠欣听了这事儿倒是没觉得意外，她早就设想过这种情况了，古今中外，只要是挣钱的东西，被人模仿的几率几乎为百分之百，她的肉夹馍又不是那种技术含量很高，别人没有办法做出来的东西。

    她只能苦笑，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她知道她的生意好了，肯定会有人来类似的摊子，只是没想到，她都没把本钱给挣回来就发生了。

    从她开始支摊子到现在，满打满算才不过半个月而已。

    倒是炒面，现在还没人出来卖，毕竟炒面里放的豆瓣酱，算是她的独门秘方。

    其实也不意外，做炒面这个事情她都想了很久了，豆瓣酱是她精心挑选的，这个时代还没有，别人也做不出来的东西，而肉夹馍是屠大纲让她支摊子之后才想起来的，肉夹馍重要的是卤肉。

    她在卤肉的时候往里头放了一些现在不被认为是调料的调料，所以别家的味道总会比他们家差点什么东西。

    要是屠欣，她铁定会选择味道好的那一家，不过别人的想法，她哪里会清楚呢？

    “爹，那你问了没？那家的肉夹馍卖多少钱一个？”屠欣问。

    “问了，六个大钱一个。”屠大纲闷闷地说。想着自己该这么做才能帮到他闺女，想来想去还是无计可施。

    六文钱，并不意外。听到这个价钱的屠欣倒是不怎么担忧了。

    她肉夹馍的本钱，不包括调料，都达到了四个大钱，别忘了，她的五花肉是从屠大纲那里直接拿的，价钱要比别人便宜很多，要是按照市场价拿猪肉，没有五个大钱钱下不来。

    而这家卖的是六个大钱，那就只能证明一个事儿，她们家的成本比她低。她的成本，已经是在保证味道的情况下，缩减的不能再缩减了，但肉夹馍这个东西，要减成本，要么在青椒，要么在肉。

    这个时代，瘦肉的价钱比肥肉便宜很多，在肉上减成本，无非就是变肥肉为瘦肉，但是，没有了肥肉的肉夹馍，是没有灵魂的肉夹馍。在青椒上减成本，那就更简单了，就是把青椒换成其他便宜的蔬菜。说实话，这个法子屠欣也想过，甚至试过，到最后只能无奈承认，青椒才是肉夹馍的绝配，换成任何一种其他的蔬菜，感觉就不一样了。

    屠欣从来没有小瞧过这个时代的人，所以即便她多了几样调料，也不认为自己的卤肉味道一定比别人好，但是，换成吃，她觉得自己比谁都有发言权。

    屠欣有信心，今天跑走的客户，过不了两天，都会回来。但是有位伟人说的话非常棒，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屠欣对自己挺有信心，但还是决定亲自去那家，买一个那家的肉夹馍尝尝。

    刘氏瞅着自己闺女拿下围裙就打算走，本来恼怒的心情变得苦笑不得。

    “你就这样去吗？”她问。

    “那还咋去？再梳妆打扮一下？”屠欣没听懂她娘的意思，反问。

    “她家卖肉夹馍，肯定是知道你是谁的。”刘氏见闺女不开窍，提醒。

    屠欣终于听懂了刘氏的言外之意，也有点哭笑不得。“娘，你闺女虽然说不是国色天香，但怎么也算不上丑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认识我又能怎么样了？他们能认识我就不买给我了？我又没做亏心事儿，为什么要避着别人？”

    刘氏被她一通说，不禁也觉得自己闺女说的有道理，完全没毛病。

    “闺女说的对！咱又没干亏心事儿，去吧！爹支持你。”屠大纲开口了。

    本来还觉得有点不对的刘氏听见屠大纲的话，完全消除了自己的疑虑。对！没干亏心事儿，有什么怕见人的。

    屠欣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登峰街。屠欣家铺子所在的街道叫五谷街，旁边除了最繁华的崇德街，就是这个登峰街了，登峰街也算是热闹，在北城，仅次于崇德街跟五谷街。

    那家新开的肉夹馍摊子在登峰街街角，跟屠欣的摊子一样，开在一家粮食铺子外头。

    不过他们的摊子不是像屠欣那样的小推车，只是两个炉子并在一起，看起来简陋很多。摊子旁边一对夫妇正在忙碌着，一个剁肉，一个揉饼。

    屠欣远远地瞅了一眼，果不其然。这家夹馍用的并不是青椒，而是黄瓜。屠欣没试过肉夹馍里头放黄瓜的感觉，想想都觉得奇怪。

    而且看来不止屠欣一个人觉得奇怪，大多数人都只是要肉夹馍，没要那对夫妻准备的黄瓜。屠欣观察了一阵以后才发现。

    这个卖肉夹馍的妇人屠欣还觉得挺眼熟，但最近她见的人有点多，想了一会儿才发现就是那个在他们家摊子不远的地方瞅了好几天，也没见买的那个妇人。

    她肉夹馍卖的不便宜，天天都有人在边上瞅着不买，屠欣也不管，反正被人瞅瞅又不会少块肉，之所以记得这个妇人，还是因为她看了好几天。

    他们家生意还挺好，陆陆续续摊子上一直有人，屠欣也不急，就找了个地方看着，等到差不多没人了，屠欣才开始往前走。

    “婶子，给我来个肉夹馍吧！”屠欣说着，手里递过去六个大钱。

    “好嘞！”那男人不认识屠欣，收了屠欣递过来的钱，特别欢快地应了一声。

    那妇人听着声音觉得奇怪，抬头瞅了一眼，眼神立马就变了。

    “你想干啥？你来这里干什么？”那妇人尖声说。

    妇人的声音挺大，引起了街上其他人的注意，来自各方的眼神往这边看过来

    第37章 应对

    妇人的激烈反应也引起了丈夫的警惕，他皱着眉，怀疑地看向屠欣。

    屠欣就微笑。“你们支摊子不就是为了卖东西吗？怎么，不卖给我吗？”

    屠欣觉得很无奈，她总不能因为自己支了一个肉夹馍摊子就不允许别人支摊子，可这种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挣钱法子，别人瞅了一眼就给学过去了的感觉，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关键是明明不开心，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自己出问题。

    那妇人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着屠欣说:“我跟你说，我这个摊子，可是在官府那里有登记过的，你可不要乱来啊！衙门会给我做主的。”

    她手里还拿着剁肉的刀，努力做出来凶神恶煞的样子。

    屠欣听的又好气又好笑。“我一个小姑娘，能对你们做什么呢？放心吧，我只是过来尝尝你们家的肉夹馍！”

    那妇人像是放下了心，她丈夫现在倒是弄懂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是谁了，他从收钱的盒子里开始掏钱，“你走！我们不卖给你！”

    妇人制止住丈夫的动作，“你傻啊！为什么不卖？”

    说着就开始剁肉，也没问屠欣要不要黄瓜，直接就给加了肉，没加黄瓜，肉加的也不多。不知道只是屠欣来给的肉少，还是给谁都是这个样子。

    屠欣拿着别人家的肉夹馍回去了，屠大纲三人正在等她。

    “闺女，咋样？要不要我给你帮忙？”屠大纲先开口问。

    “不用，不用。”比起来他们的如临大敌，屠欣看起来倒是放松很多，这种情况她之前设想过，最坏的情况就是人家做的比她好吃，并且比她便宜，要是真的这种情况，那没办法，她只能卖其他东西了。

    “让我尝尝他们家的肉夹馍到底怎么样。”

    三个人盯着屠欣，屠欣愣是一口一口地把一整个肉夹馍吃完了，动作看起来格外的悠闲。

    “咋样咋样？”刘氏急着问。

    “味道还可以。”屠欣说。难怪敢学她卖肉夹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卤肉的味道还真的挺不错，最大的毛病就是里头没有肥肉，在屠欣看来，不止是肉夹馍，单单是卤肉，没有肥肉只有瘦肉也是很奇怪的，放到肉夹馍里头，没有肥肉就更不行了。

    “闺女，你到底打算这么做？”屠大纲问。

    屠欣用围裙擦了擦手。“我能怎么做啊？什么都不做。”

    屠欣这样说，屠大纲就不再问下去了，到底这是他闺女自己的生意，什么主意都要她自己想，闺女要是没想法，他可以帮忙，但是闺女有想法，他就看着就行了，大不了不干了回来继承他的猪肉铺子。

    屠大纲想的开，刘氏想不开，但屠大纲没问，她也不知道怎么问，就只能一个人犯愁。刘氏又不会掩饰自己的神色，一回家就被屠老娘给看出来不对了。

    这边屠大纲跟刘氏收猪肉一走，屠老娘那边就把屠欣堵住了。

    “今天你们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屠老娘问。

    屠欣讪笑，她不想让这种事儿打扰屠老娘，她爹特地跟她说的，别把这事儿告诉屠老娘，屠老娘年轻时候的火气就大，现在是修身养性了，但性子在那里放着呢！一家人都怕她犯火，别人犯火总有的治，屠老娘就不一样了，年轻的时候都没人治的住她现在就更别提了，所以只说没事儿。

    屠老娘神色就有点落寞。她没觉得自己老了，甚至觉得自己跟年轻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但无论是儿子还是孙女儿，都已经把她当做要休息的老人了。

    “奶，你可别瞎想，就是摊子上出了一点事儿，你放心，我能解决！”屠欣看见了屠老娘脸上的落寞，忙说。

    屠老娘懒得搭理她，扭头就走了。

    其实屠欣并不担心，现在的情况，说实话比她之前设想的好很多。其实换一个角度来想，这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挣钱，她的肉夹馍被人模仿是必然，现在早早的就出来了一家，关键是这一家的模仿十分拙劣。连灵魂都没有模仿到，这么一个模仿者，可能开始的时候会因为便宜的价钱，出现暂时性的好生意，但屠欣清楚，这样子的生意是做不长久的，起码这个生意好的情况很快就会消失。

    说这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就在这里了，模仿的太拙劣，是注定要失败的，也给后来的人一个警惕。

    其实在这个时代，跟屠欣上辈子比起来，这种情况还是少了很多的，毕竟支个摊子也是要下本钱的，这个本钱，在屠欣上辈子，可能贷个款就有了，而现在，这个本钱就可能是半辈子存下来的了，来的不容易，花起来自然也没那么潇洒。

    就算是六个大钱，对于一个饼子来说，价钱仍旧是贵的。如果没有给顾客以美味的享受，人家又凭什么买呢？

    其实那家的卤肉味道不错，但是还不够，屠欣已经卖了半个月的肉夹馍了，基本上县城里好这口的人都吃过了，屠欣家的肉夹馍的味道已经印在别人脑海里了。

    就像屠欣的感觉一样，吃惯了有肥肉的肉夹馍再配上小半个青椒，再吃全是瘦肉的肉夹馍配黄瓜，肯定会觉得不对。

    本来花钱买个肉夹馍就是为了那种感觉，少了两个大钱是没错，可感觉也没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她说，也许开始的时候，别人会因为价钱便宜，都去买他们家的，吃了就知道区别了。

    刘氏一个人苦思冥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第二天神神秘秘地拉着屠欣去了个角落。

    “闺女啊！娘跟你说，你听娘的，你那个肉夹馍，今儿个卖的便宜点，咱先把人都弄回来再讲挣钱的事儿！”

    屠欣心里觉得暖暖的，虽然她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她知道这是她娘想了很久的结果。

    于是她说:“娘，我已经知道怎么办了，你就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