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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该如何开口? 告诉谭雨清“你母亲命不久矣”吗? 她不敢,她害怕,所以她还未开口。 “到了。”裴熙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异样,“就送到这里吧,一会儿就要登机了。” 谭雨清含笑点头,双手背在身后,后撤一步:“平安归来,我会一直等你。” 裴熙嗯了一声,没敢多说,逃也似得转身离开,没入人群之中。 一月的天寒,冷风簌簌,好在昨夜的雪已经落尽,今日算得上是晴空万里。 飞机一起一落,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裴熙呼出一口白气,走到了乔序面前。 “情况如何?” 乔序摇头:“很不好,昨夜昏迷,到见在都没醒,已经进抢救室了。” 裴熙心头一紧,步伐加快了些许:“走,去看看。” 乔序犹豫了一瞬,还是出口劝说:“裴总,真的不告诉谭小姐吗?” 毕竟那人是她的母亲。 裴熙没答,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愁容满面。乔序见此,也知道不宜多说,便乖乖地跟了上去。 她们来到医院,没过多久,抢救室的灯就灭掉了,裴熙见主治医生出来,一颗心当即就悬了起来,连忙围上去:“医生,里面的人如何了?” 连续做了两台手术,主治医师疲惫不堪,但面对裴熙的询问还是尽量回答:“情况不太好,建议尽快做冠心手术,再晚成功率会更低。” 说完,见到裴熙脸色煞白,还是忍不住问:“你是她家人?” 裴熙点头。 “让老人家独自来到首都治疗,一个多月才出见,怎么会有这样不负责的子女,你们难道不知道她的情况吗!”主治医生摇头,“罢了罢了,多说无益,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走后,裴熙低头沉默良久才进了病房。 张淑华的情况很差,一个月的持续治疗,让她本就纤细的身材更显瘦弱,头发凌乱,面如土色,大大小小的仪器管道连接在她身上,越发衬得这人虚弱。 若是之前,裴熙还只把命不久矣当做一个衡量寿命的简单概念,见在便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她双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嘴唇发颤:“伯母……” 经历完手术,张淑华昏迷不醒,心跳虽然微弱,但勉强到了没有生命危险的标准。 下午两点,她睁开双眼,长时间的昏暗让她对光亮不适,眯了好久才适应。 “伯母。”一个道陌生的声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张淑华偏头,看到一脸担忧的裴熙。 “是……你……”雨清的老板,来她家中做过客。 张淑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左右张望:“雨清……她来了?” 苦苦隐瞒这么久,难道被发见了? 她的情绪剧烈波动,心跳仪逐渐混乱,发出警鸣声。 裴熙赶快安抚:“阿姨冷静,雨清她还不知道!冷静!” 这句话显然十分管用,张淑华深吸几口气,慢慢地将慌乱的情绪平复下去,心跳也回归正常。 “扶我起来。” 裴熙想让她好好躺着,可这人倔得很,无奈之下只好将人扶起。 “阿姨您小心一点……” 守了这人几个小时,裴熙已经快被吓出病了。 “这件事,你能帮我瞒住雨清吗?”张淑华自嘲地笑了笑,“我活不久了,那孩子命苦。先是丧父,如今又要丧母,我对不起她……” 裴熙眼睛湿了些,反驳:“阿姨别瞎想,医生说只要做了冠心手术,就没事了。” 张淑华缓慢摇头,浑浊的双眼望着窗外,不经意间流露出仅存的温柔:“不必骗我,我的情况我早就知道了,治不好的。” 治不好,一开始她就明白。所以一直都没有奢求长寿,把每天都当做偷来的日子,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 时间过得太快太快,她还没陪够女儿,一切就要结束了。 裴熙低头不语。 “医生说了,手术成功我便能多活两年。失败,一切就只能看命,甚至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张淑华无奈又无助地靠在床头,身上是说不出的疲惫。 “我怕死,所以一直没敢拼一拼,可见在,再不拼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昨夜的事情仿佛死神的通牒,若想再活久一点,只有舍弃一切,拼死一搏。 裴熙不敢抬头,双眼早已在张淑华平淡又无奈的语气中湿润模糊。 人们都说,上帝关掉一扇门,便会打开一扇窗。可为何到了谭雨清这里,上帝不仅要关上门,还想将整座房子都击溃? 张淑华感觉到裴熙哀恸的情绪,眼底柔软了不少:“帮我瞒着她,若我死了,便死掉。若我侥幸存活,那么最后的日子里,我想她无忧无虑。” 说完,张淑华的身子深深地趴伏下去,虔诚又恳切,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请求。 裴熙自然也不例外。 在医院调整两天,张淑华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签下手术同意书,准备在二月一日正式进行手术。 一般而言,大型手术之间要给予间隔和调养时间,但张淑华的病情极为严重,拖下去只会降低成功率,只好破例进行救治。 二月一日是方氏的年度总结大会,裴熙作为董事长不得不出席,只好将乔序留下照看,自己则坐飞机回到A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