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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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芝:“……” 许灵看着她,笑了起来,眼中带着笑,脸颊上酒涡深深,雪白的小虎牙被灯光映得闪闪发光,分明是极欢喜的模样。 这样的许灵令玉芝觉得有些不对——不过是个交易,许灵这么开心做什么? 还没等玉芝想明白,陈家大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接着就是阿宝惊喜的声音:“姐姐,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玉芝只得向许灵屈了屈膝,随着阿宝回去了。 眼见着陈家大门关上了,许灵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大步流星往大路上走去。 小六带着几个亲兵紧紧跟在后面,心里忐忑异常:大人不会是疯了吧?怎么开心成这个样子了?不但笑,还跳了一下呢! 许灵大步流星往甘州军卫的大营走去,一颗心躁动得很,整个人充满了即将喷薄而发的力量,心里痒痒的,手心也热得慌,脚底似装了弹簧,非得发泄一番不可——今夜就练兵吧,反正快要打仗了,须得做好战前准备! 阿宝已经从四儿那里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了,心里满是担心和欢喜,拉着玉芝的手,一个劲儿地询问着打量着,直到确定玉芝无碍,这才安静了下来。 听到声音,王氏和陈耀祖也带着四儿迎了出来。 王氏一把抱住了玉芝哭了起来:“我的儿,亏你没事,不然娘还怎么活?我要给许大人立个长生牌位!” 陈耀祖也一阵后怕:“没想到是石家大郎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人,居然借我的名头来骗我的女儿!幸亏玉芝没事!” 一家人又是哭,又是笑,最后还是玉芝实在是太饿了,道:“娘,我快饿死啦!” 一家人这才静了些。 四儿和阿宝去灶屋端饭了。 王氏揽着玉芝坐在那里,柔声道:“我的儿,四儿回来说你差点出事,我的心实在是有些慌,就简单馏了些菜包子,煮了一锅荷包蛋,明日再给你好好做顿饭压惊!” 玉芝总觉得今日和许灵的交易有些太顺利了,其实想静下来好好思索一番,却被家人一直关爱着,没法思考,最后只得放弃了思考,大吃了一顿。 第100章 第二天玉芝依旧天不亮就起来了。 她带着四儿在灶屋忙忙碌碌,终于弄好了今日要卖的卤肉和桶子鸡。 这时候阿宝也早起来了,正在房里读书。 听着阿宝的读书声,玉芝干活就更有劲了,忙完自己的活,又去帮王氏做早饭去了。 王氏做好早饭,一家人围坐在堂屋吃早饭。 想起昨日之事,王氏余怒未消,便交代陈耀祖:“你今日不要去石家酒肆前去卖了,换个地方吧!” 陈耀祖也很生气,叹了口气道:“是我没有识人之明,想着是彼此亲热,咱们一家在甘州也有了亲朋好友,谁知道……唉!” 他为了巴结石老板,白送了不少卤肉给石家酒肆,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他把石老板当兄弟,可是石老板口里亲亲热热叫兄弟,背地里却掏刀子捅兄弟。 阿宝正在吃粥,这时候放下调羹,道:“不如以后爹爹就在家里卖卤肉吧,姐姐也不用抛头露面了!” 玉芝听了,抬手在阿宝脑袋上打了一下,笑道:“人家若是起了歪心思,我就算一条到晚不出门,甚至天天蒙着脸,人家也会想法子做坏事,这和我有没有抛头露面没关系,是别人心眼坏了!” 阿宝听了,凝神思索一会儿,觉得很有到底,便道:“姐姐,也就是说,我们虽然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却也不能过于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了,对不对?” 玉芝笑着点头:“凡事都得有个度呀!” 阿宝继续思索着。 他如今开始系统地学习大宋的文化,才发现大宋文化深不可测,蕴含着无数的大智慧,和大宋一比,别的国家的文化都甚是粗糙,比如西夏,甚至称得上蛮荒之地。 玉芝看向陈耀祖,道:“爹爹在家帮着娘卖卤肉也行,我正要找寻别的生意门路呢!” 陈耀祖如今都听女儿的,当即点了点头。 用罢早饭,阿宝背着书箧自去学堂读书。 陈耀祖今日也不出去了,到前面铺子里看铺子去了。 玉芝心事重重,早上又起得太早,便回房洗了个澡睡下了。 如今正是春天,天气暖和,正是睡觉的好天气,玉芝躺下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正睡得香,忽然被人叫醒了,睁开眼睛一看,见是四儿,便又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什么事?” 四儿急的脸都红了,忙用力去摇玉芝:“姑娘,不能再睡了,出大事了!官媒人来家里了!” 玉芝:“……官媒人?!” 她想起来了,昨夜许灵说了,今日要请媒人上门提亲。 媒人这就来了?许灵做事可真是雷厉风行啊! 玉芝慢慢坐了起来,一边思索,一边掀开被子找绣鞋。 见玉芝如此不紧不慢,四儿都快急死了:“我的姑娘,你都不问问是谁家来说媒么?要是知道了是哪家,我保证你会跳起来!” 玉芝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中衣,见右衽的衣带开了,便伸手去绑,还认真地绑了个蝴蝶结。 四儿急匆匆跑到衣柜边,寻了件白绫夹袄和一条玉青挑线裙,又寻了件新的深绿绣花比甲:“姑娘,你先穿衣服,我去给你选首饰!” 玉芝不由笑了:“我哪有什么首饰可选?还是像往常一样,用丝带绑两个花苞形状的丫髻得了!” 四儿一拍手:“我的姑娘,是许大人!咱们隔壁的许大人派了官媒人来说亲,可怠慢不得,我给你梳个桃心髻!” 待四儿终于找了一支金头银簪过来,她发现玉芝已经穿好了衣裙,而且自己梳好了头,瞧着也挺好看,便又撺掇着玉芝涂脂抹粉。 玉芝笑着逃走了:“不理你了,我去看看吧!” 四儿忙追了上去。 卤肉铺内此时正有些尴尬。 陈耀祖和王氏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而甘州城的官媒人黄婆子端坐在椅子上,正滔滔不绝说着话:“……许大人今年二十三岁,十月十六的生日,还不到二十四岁,个子高挑,生得潘安也似,年纪虽轻,官却做得大,因看上了你家大姑娘,特特叫了我过来,吩咐我来说亲!” 王氏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黄妈妈,不是我等不识抬举,只是我家大姑娘自有主意,发誓说不做妾的!” 女孩子生得美,真是烦恼,没想到连许大人都动了心。 许大人生得好,心又善,王氏哪里不喜欢?只是玉芝早说了不做妾不成亲,她只得拿了这个来搪塞了! 陈耀祖在一边听了,其实心里是很愿意的——许大人官做得大,人长得好,又有本事,玉芝跟了他,即使做妾,也是陈家高攀了! 不过他家闺女和别家不同,一向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要看女儿自己。 黄婆子听了,一拍手,笑了起来:“我的天呀,你们家有福,许大人说了,求你家大姑娘,是要娶回去做当家理事的正房太太,并不是作妾!” 听了黄婆子的话,陈耀祖和王氏因为惊骇过度,都没了声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四品的大官儿许大人,真的要娶他家玉芝做大老婆? 黄婆子见了,一双眼睛笑得眯缝着:“谁说不是呢,早上我被许大人命人叫去,听了许大人的吩咐,也觉得自己听错了呢,当时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喔唷,好疼,我这才相信是真的!” 王氏虽然特别想答应,可是想到玉芝,只得硬起心肠道:“还是问问我家闺女的意思吧,我们两口就一个独生女,说好了亲事要听闺女自己的!” 陈耀祖听了,喉咙滚动了好几下,到底没开口答应——玉芝性子太刚烈,他这当爹的不敢随便应了! 黄婆子还没见过陈耀祖和王氏这样傻的夫妻,天大的好事落到了他们头上,还意意思思不肯接,正要再劝几句,却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通外里院的门帘就被掀了起来,一个穿着白绫夹袄系了条玉青挑线裙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发现这女孩子生得极为美貌,身材高挑,乌发如云,小脸雪白,尤其是一双眼睛,秋水一般,当真是绝色! 黄婆子这下子明白为何许大人让她来说亲了,心里直道:许大人和这位陈大姑娘,当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这样两个人成了亲,站在一起可是比画儿还好看,在这世上可是难得的,要知道,世上最多的是“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 她当即站了起来,屈膝行了个礼,笑容灿烂:“这位想必就是陈大姑娘吧?!怪不得许大人要求取为正妻了,果真是美貌呀!” 玉芝微微一笑,挨着王氏在竹榻上坐了下来。 黄婆子见了玉芝的容色,自然更要撮合这桩亲事了,当即道:“我是咱们甘州的官媒,自是有一说一,许大人今年二十三岁,十月十六寅时生,正四品武官,虽订过两门亲事,却未曾婚配过,房里也没有收用人,你家大姑娘一嫁过去,大人就向朝廷请封诰命,你家大姑娘以后就是坐檀香车的四品命妇,以后你家在这甘州城内,无人敢惹,各种差役钱粮,一例蠲免——” 见黄婆子滔滔不绝夸个没完了,玉芝便含笑道:“好了,我知道了,我同意了!” 黄婆子:“……” 这位陈大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啊! 她当即陪笑道:“既如此,大姑娘写个婚帖儿与我,我去见许大人回话!” 陈耀祖和王氏见玉芝答应,心中都欢喜得很。 陈耀祖欢喜是因为以后陈家有了大靠山,没人敢再欺负了。 王氏欢喜是因为未来女婿相貌实在是好,人品也端正,彼此也熟悉,闺女也算是终生有靠。 玉芝也不害羞,让在一旁听呆了的四儿取来一条大红缎子,准备笔墨,她亲自磨了墨,当众在大红缎子上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把大红缎子交给了黄婆子,然后笑着对王氏说道:“娘,拿一两银子,让这位官媒妈妈买酒喝!” 黄婆子见玉芝如此大方,眉开眼笑接了银子,把写了玉芝生辰八字的大红缎带收妥,便起身告辞离去了,出门就进了东隔壁许宅。 许灵正在明间等得焦急,负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暗自思忖着:若是玉芝后悔了,那我怎么办呢? 他倒是有办法再哄玉芝一次,只是玉芝是个鬼灵精,同一个法子他不能使第二次,须得另想妙计…… 咦?装病如何?先装病,再命人放出风声,然后装病入膏肓求玉芝冲喜…… 寒星和寒月立在廊下,悄悄往明间看了好几回,不敢吭声。 恰在这时,小六带着官媒人黄婆子来了。 寒星见黄婆子满脸堆笑,知道事情成了,心里也说不清是喜是忧,反正复杂得很,便给寒月使了个眼色,让寒月进去通报。 听了黄婆子的话,许灵心中欢喜之极,当即道:“我已经让阴阳生看了好日子,就是五月十三玉芝的十五岁生日!” 他在屋子负手踱了两步,接着道:“五月初六行礼,五月十三日娶玉芝过门!” 黄婆子没想到陈玉芝干脆利落,许大人更是雷厉风行,早呆在了那里,心道:若是世上亲事都像这样好说,那媒人可真省事啊! 许灵计划了半日,抬眼看到黄婆子呆呆看着自己,他从小生得好,被人这么看惯了,也不生气,轻咳了一声,吩咐寒月:“拿十两银子给官媒吃酒!” 又吩咐道:“寒月,寒星,你们去账上兑三千两银子,和官媒一起买办茶红酒礼,准备成亲事宜!” 寒月寒星答了声“是”,自领了黄婆子出去备办。 许灵治家如同治军,他一声令下,手下的人都行动了起来,家中人来人往,很快各种金珠首饰绫罗绸缎就源源不断运入家中,就连放在新房的崭新的描金彩漆黄花梨木拔步床也在当天傍晚搬进了许宅。 晚上下起了雨。 细雨淅沥,寒意浸人。 玉芝坐在房里,拿了一本书在看,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阿沁若是知道这件事,心里会怎么想?他会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