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宋离笑:“上元节灯会,晚辈来接你。” 闻言,杜言疏嘴角抽了抽,抛开身份他确实对这晚辈印象不错,可他偶尔抽抽风说出一些暧昧不明引人遐想的话,也让自己无法消受:“好,七日后见。” “在此别过了。”宋离朝他拱了拱手,又自语似的喃喃道:“七日,好久吶……” 好巧不巧杜言疏又听得分明,他脸又抽了抽:“……宋公子保重。” 宋离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笑,半晌没有动作,杜言疏也笔直着身子坐在马背上不动,彼此莫名其妙的僵持着…… “前辈先走,不然我舍不得离开。” “……”杜言疏再不想言语,转身便朝街的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都不带半点犹豫的,宋离则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才转身离开。 他调转马头慢悠悠地往回走,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气,重来一次,原本只打算远远地守护着他,却忍不住再次走进他的生活里,并且以另一个更平等,也更有趣的身份…… 终究是想要得到那个人。 …… 杜言明看到弟弟全须全尾地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朝他身后瞧了瞧,见无别人,又拧着眉头问道:“柏旭呢?” 杜言疏面上无波无澜:“我让他去办些事情了,稍晚才回来。” 闻言,杜言明面色终于彻底缓和过来了,一旁的裴匀摇着扇子笑咧咧道:“我就说嘛,三哥哥不会有事的,当日柏旭一路赶了过去,他怎会让三哥哥有事呢,师尊您就是瞎操心。” 杜言明摇头苦笑:“你平日里消停些,我便不那么操心了。” “那我还是让师尊多为我操心些好,这样,师尊就没机会念着旁人了。”裴匀摆出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眼睛都笑弯了。 杜言明勾了勾唇角:“又胡言乱语,罢了,讲不过你。”虽然是无奈的语气,话语间却分明藏着宠溺的意味,杜言疏晓得,如今的兄长是欢喜的。 裴匀眨了眨眼笑:“那是因为师尊对我太过纵容,舍不得骂我罚我。” “……”杜言疏将头埋进茶杯里,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回归荑园了,总觉得待下去太不识趣。 一路上天空又飘起了细细的雪,曾几何时,也有个人在他身边死皮赖脸撒娇,对他无微不至地照料着…… 罢了,比起伤春悲秋这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现下更令他揪心的,自然是柏旭的事。 过了子时,杜言疏正欲就寝,忽而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踏在雪上滋滋滋地响,由远及近,杜言疏坐在踏上,轻声道:“进来罢。” 门被轻轻推开了,带进一股清寒之气,雪光漏进屋中,那人微微抬头,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三爷,还没歇下么?” 杜言疏声音不冷不热:“等你。” 借着雪光,柏旭看杜言疏只穿了件薄衫,绸布柔软,将身体的线条勾勒得分明,柏旭忙将房门合上,雪光被隔绝在外,屋中又变得暗而温暖。 柏旭也不坐下,笔直的站立在门边上,彼此静默不语。 半晌,杜言疏终于开口道:“为我取回不归剑的人,是你罢。”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小叔小叔好喜欢你~小叔:嗯……这种时候……就不要叫小叔了! 引之:为什么,小叔小叔~ 小叔(脸红):……住嘴……太羞耻了! 引之:哦,小疏~ …… 掉马啃啃什么的当然是等到上元灯会嘛~ 小叔:日常想吸鱼 作者:你不是每天都在吸么→_→ 今天也是有点甜的对吧~ ☆、叛徒 “是——“柏旭声音平稳, 没做多余的解释。 杜言疏点了点头, 沉吟片刻道:“你过来, 我给你探探脉。” 柏旭身形颤了颤,仍站在原地不动,半晌开口道:“三爷,我……” “我前脚刚去捉猫鬼, 你后脚赶到,看到我被那狂骨教女修打落无兮湖,本欲去救, 不料宋离先你一步, 所以你便去追那女修替我夺剑,又将剑让小姑娘送与我, 可是这样?”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将柏旭不想听到的部分都略去了。 适应了黑暗,又有雪光从窗纸渗入, 模模糊糊能看清彼此的五官, 柏旭眼神闪烁:“属下无能,没能及时赶到, 害三爷——” “柏旭,宋离这几天没少为难你罢?”杜言疏截了他的话, 语气里是无奈与关切,从柏旭的声音气息判断,应该是受了些伤的。 柏旭垂下头,不答。 “我给你调理灵息。”杜言疏叹了一口气, 他怎会不知,柏旭闭口不言,正是因为他不能给自己探灵脉。 修习鬼族邪术之人,若非修为已深不可测,只稍稍一探灵脉,便明明白白了。他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柏旭。 他既然身处无兮镇,却迟迟不现身,也不亲自把剑交给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担心宋离看穿他的身份罢。 柏旭依旧不动,轻声问道:“这事,是宋离与你说的么?” 这话等于认了,与其让三爷多此一举探他灵脉,还不如他自己开口承认了的好,横竖已经瞒不住了。 杜言疏答非所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年前。” 五年前,正是他将引之捡回家之时。 “为什么?“杜言疏想不明白,柏旭其人面上虽沉默严肃,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但自小一道儿长大,他心底有没有恶念,自己应该是看得最清楚的,怎么会…… 柏旭沉吟片刻:“和所有人一样。” 想要拥有无上的修为灵力,达到寻常修士无法企及的境界,而修习邪术则是实现这一切的捷径。 杜言疏蹙眉:“难道杜家的术法剑招还不够么?” 柏旭虽是侍见身份,杜言疏却从未将他看做下人,藏书阁随他进出,里面的典籍也随他翻阅学习。 “太慢了。”柏旭明白,凭他的资质,若是正经修炼,终其一生怕是都达不到自己理想的境界。 “你究竟在急什么?”杜言疏不解,平日里自己待柏旭也算宽厚随性,从不会要求他去做一些不可能的事。 沉吟片刻,柏旭一改往日的无波无澜,咬牙一字一字道:“三爷,是你太天真蒙昧,从来看不清身边的威胁。” 杜言疏猛然一凛,柏旭几时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过话?”你口中的威胁,可是指引之?” “是他,也不仅是他,当时杜引之初露锋芒,多少人背地里议论理应他来继承杜家家主之位,又有多少人怀疑当年宋斯如就是老爷的……私生子。” 杜言疏的语气终于染了点怒色:“他不是,你不是最清楚的么?!” “对,即使他不是,也难保他不觊觎家主之位,更难说以后会不会出现觊觎之人,更何况许多人对杜家庄虎视眈眈……”柏旭撕下平日里不动声色的面具,声音因情绪的波动有些抖。 “你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又很有说服力么?”杜言疏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神色模糊的柏旭,质问道。 柏旭愣了愣,不应答。 杜言疏放缓了语气:“什么正道邪道暂且不论,修习鬼族邪术极易被心魔所侵,光凭这一点就不值。” 顿了顿,看柏旭一张脸沉着,叹了口气道:“你身上有伤,先过来让我瞧瞧,旁的事……只要你别再泥足深陷,我不会说出去。” 柏旭抬起头,漆黑的眸子似有一簇幽蓝的火在跳动:“三爷,你对任何人都是如此。”说话间已移身至杜言疏近前,从上而下,居高临下看着他。 杜言疏拧着眉,不解道:“柏旭,你说什——”话音未落,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冲击而来,杜言疏心中一凛,忙运转灵力试图张起屏障抵御,却为时已晚,顿感浑身经脉酥麻,片刻便动弹不得,再使不出一丝灵力! “三爷,你对人总这般毫无防备,可不行吶。”柏旭的声音浮于半明半昧的雪光夜色中,不真切,他蹲下身子,以半跪的姿态凝视着杜言疏,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平日里的严肃克制荡然无存。 四目相对,杜言疏面上不露半分颜色,声音平和道:“我自然不会对你设防。” 闻言,柏旭微微挑眉,旋即勾起唇角:“三爷,你身边的人本来就该是我,可偏偏来了个杜引之,他死透了后,现在又来了个宋离。” 说着抬起手捏住杜言疏的下颌,微热的指尖触碰冰凉细滑的肌肤,柏旭用指腹贪恋的摩挲着:“三爷这些年,可知属下的心思?” 杜言疏现下动弹不得,只能任对方揉捏摆布,眉尖抽了抽,阖上眼轻声道:“修习鬼族道术有损心智,你若再不悬崖勒马,便晚了。”他将柏旭现下的所作所为,喜怒无常,都归于修习邪术使其性情大变胡言乱语。 暧昧的夜色中两片薄唇微微扬起:“是你太迟钝了,若非我已有此念,又怎会修习鬼族道术?” 他半跪在地上,微微抬头仰望着依旧清疏似冷玉,毫不动容的三爷,捏着下颌的手指越发灼热,轻抚而上搓弄着杜言疏没有血色的唇。 “你想怎样?”杜言疏面上无波无澜,心中却是诧异又难过的,他未曾想过有一天柏旭会如此对他,毕竟,他身边只剩下兄长和柏旭了。 柏旭轻笑:“以下克上——”顿了顿,敛了笑沉声道:“与杜引之做一样的事。” 杜言疏抬起细长的眼眸,从牙关挤出清冷的声音:“引之他没有。” 柏旭嘴角抽了抽:“三爷,你自己都不知道,只有提到杜引之,你的情绪才会稍稍有些波动。” 杜言疏心中一跳,沉下声道:“那又如何?” “三爷别忘了,我才是你侍见,你身边唯一的人。”柏旭咬牙道,五指下移轻轻捏住杜言疏的喉咙:“况且,那个人已经灰飞烟灭了。” 杜言疏微微眯起眼,语气清冷又不失威严:“你清楚便好。” 他一说话,喉结便上下移动,柏旭的手因常年持剑有细细的茧,指腹饶有兴味地摩挲着微微凸起的喉结,瓷白的色泽浮动于雪光中,手感细滑清凉,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去! 被柏旭这般肆无忌惮地摸着,杜言疏身上早已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他眉头越拧越紧:“柏旭,你知我不喜被人触碰。” 柏旭冷冷一笑:“我便是知道,才一直不敢妄为,可结果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杜言疏深吸一口气:“胡言乱语。” “是三爷你太无知无觉了。” 多少人想睡你——这句话柏旭终究没说出口,但他作为旁观者最清楚不过。 “……”杜言疏从未觉着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地方。 “那个宋离,你可知他是何人?”灼热的指尖沿着对方脸部轮廓游曳而上,轻柔地抚摸着杜言疏眼尾的血红泪痣。 “我知他是鬼族之人。” “三爷,他可是鬼族的圣君吶,三番四次救你是为何?” 杜言疏呼吸一滞,宋离竟然是鬼族的……圣君?鬼族圣君怎会将杜家庄放在眼里…… 鬼族一向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夺人生魂施放邪术无恶不作,可自从一年前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个圣君,便收敛消停了许多,与人界划清界限互不相扰,倒是南海的狂骨教在人界兴风作浪,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