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所以这部网剧就变成了谜之宣传没有多少水花的状态。 封冉冉真的只是忘记了囧。 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记是因为她现在集中精力在拍戏，这部电影把最重要的几场戏全都留到了最后再进行拍摄，但是这也是难度最大的几场戏。 她真的是拍戏拍到天昏地暗，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管别的其他的什么事情了。 …… 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走过街角的时候被男人攥住手腕，她转过头的时候面孔上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有任何波动，这个中年男人情绪恰恰相反波动非常非常的大，他伸出手攥紧了她的手腕，就把她往旁边拖去。 她像是一个破旧的洋娃娃。 电影里头充斥了各种各样的隐喻，这些细节都是导演在掌控，其实封冉冉并不是特别特别的了解。她只能够做到的就是剧本里头写了什么，她认真地把全都演出来。 这是一场虚无的冒险—— 真实跟虚幻交错的世界。 这一场重头戏她在巷子里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要闪过七重不同的情绪——每一个梦，每一种情绪，在她脸上迅速闪现，从头到尾没有剪切，完完全全要依靠她自己的表演，等于在一分钟之内，她要演出七个完全截然不同的我来。 这场戏之前导演认为演员不可能做到，所以他打算采取剪切的手法，给她时间酝酿情绪，让她一个一个的来，然后再剪切在一起，这样的效果虽然差强人意，但是也是无奈之举。然而封冉冉告诉他。 她可以试着演演看导演这个设想。 摄像机前头的史蒂芬紧张地手指都有点颤抖。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个镜头他决定自己掌控摄影机，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东方姑娘，他紧张地鼻尖都有点儿冒汗了，真的，他拍戏这么久，还从没有这么紧张过呢。 她还没有开始动。这个镜头一镜到底，如果中间只要有一点点的情绪表现得不好，那么这个镜头就作废了。 他已经做好了用整整一天甚至更长的时间去等她的状态——但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咬了咬嘴唇，她站在那里随意地笑了笑，然后她就对自己比手势。 “这样就可以吧，我先试一试。” 虽然是试一试，但是也不能大意。 封冉冉站在那里，她闭上了眼睛，脑海当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她可以想象自己等一会儿在喊开拍之后会呈现出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她尝试着让自己沉溺在无数种情绪的海洋里头，她没有刻意控制自己，可以感觉到自己似乎成了大海里头一艘很小很小的船，一直都在海面上颠簸地停不下来，她闭着眼睛，明明片场这瞬间很安静，她却好像能够听见无数人的呼喊声。 那些呼喊声带了绝望带了悲伤带了无奈带了颓废带了自卑带了所有负面的东西。她没有抗拒，她任凭自己被这些负面的呼喊声淹没，这些呼喊来自贫民区，来自更偏远的地方，来自人们对于生命的不满对于生活的埋怨，来自各种各样糟糕透顶的人生。 任凭这些东西淹没自己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每个人都存在一个所谓的负面状态，包含了所有的糟糕的阴暗面，但是大部分时间内，我们都可以用理智克制住，用好的正能量去冲淡它。 不能完全消失，但是能克制。 但是封冉冉放开了自己，她让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与这些她看见过的负面的东西融合起来，她能够感同身受，饕餮,贪婪,懒惰,淫欲，骄傲,嫉妒,暴怒——还有更多的所有与生俱来的罪恶，她把自己彻底打开了。 这个过程别人是发现不了的，但是封冉冉自己清楚。 她还在情绪的大海里头颠簸，稍有不慎，就是分崩离析。 史蒂芬的喉结抖动了一下，他虽然不是很清楚眼前的姑娘在做什么，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她现在是处于一个很玄妙的状态，她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但是他没有催促，他甚至做手势让整个剧组静止了——他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这个姑娘会创造一个神话出来。 封冉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过了大约十几秒才睁开眼睛。不会有别人知道这十几秒她都经历了什么的，封冉冉犹豫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头——那个瞬间她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她看着要和自己演对手戏的外国大叔，唇角扬起了一个轻蔑的笑容来。 那瞬间仿佛听见冰块坠落在杯子里头，整个人似乎被泼了一桶冰冷的冷水，瞬间全身的汗毛全都战栗起来了。那种眼神直勾勾地透过了镜头——刺激地导演整个人手脚发麻，他紧张地调整机位，四周的光线正好，汤姆的台词说得都有点不那么流畅了——他被眼前的小姑娘的爆发压制住了。 好在这样符合剧情。 比起已经激动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导演，汤姆才是最震惊的那个，因为他之前还想着用自己这么多年精湛而纯熟的演技压制眼前的这个少女让她出丑，结果他到了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这个他看轻的少女，才是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让她的演技压制到自己的那一个！ 这是何等让他震惊又是何等让他羞愧的事情。 他想到自己当初的念头，更是觉得自己简直太丢人了，还在她面前说什么压制她，这个姑娘当时心里头一直在偷笑吧…… 封冉冉当然不可能偷笑。她现在也顾不上别人怎么想了，其实她现在陷入了一种很神奇的状态，她整个人都有点癫狂。她看着眼前的人，眸子里头的冷漠有点让人惊奇。她抬起头，往前走了几步。 明明只是个不高的女孩子，但是非常可怕，那种气场，真的，你能确确实实察觉到从她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场，她已经完全陷在剧本里头了，她自己整个人的意识都仿佛割裂成了无数个独立的个体，这些意识都在呐喊，镜头不断推进，史蒂芬额头湿漉漉的，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了下。 汤姆的台词说得有点无力，他看上去似乎被她压制住了。这听上去可能是个笑话，如果你现在出去搭住任何一个人的肩膀，然后告诉他，汤姆·库克斯在演戏的时候被对方压制地死死的，而且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路人估计以为你是疯子可能大牙都要笑掉了——但是这个被认为天方夜谭的事情，此时此刻，就活生生地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真的。 她没有停下来喘一口气或者是让跟她对戏的演员喘息。她抬起头，眸光里头的邪恶简直让她整个人——这是颠覆性的突破，每个人都有的阴暗面和无数不同人的阴暗面全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汤姆抬起头傻乎乎地看着她。 剧本里要求他这里表现出震惊，但是他不用演震惊。 他是真的吓到了。 十分钟——不同的情绪快速地从她的脸上浮现——抽离——浮现——再抽离——如同最强烈的交响乐章一样根本不给你喘息的机会，她大笑着，用手轻轻地敲击着空气，仿佛那里有一扇玻璃一样，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跟之前截然不同了，原来情绪可以给一个人造成这样的变化，不同的人生塑造出的不同的人格被她信手拈来行云流水的演出来。 没有卡，没有停歇，没有犹豫。 这个爆发简直是龙卷风一样，史蒂芬张大了嘴巴，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快速地切换着状态和人格，说实话，他之前觉得这种程度或许真的要找一个多重人格分裂者，还必须是那种特别阴暗的人格才行，但是这个姑娘全都给他了。 刚才过去的那五分钟，是他这辈子最震撼的五分钟。如果他不是还有着仅存的理智提醒自己自己还是个导演，可能他连摄像机都得摔了。 不做作——那种变化，是从灵魂里头浮现出来的。 这段表演，是能够震动灵魂的卓越演技。 第238章 如何克服负面情绪 封冉冉结束了这个镜头之后她站在那里不动了。 大家面面相觑，封冉冉爆发过后，大家有点不太敢跟她多说话了，封冉冉默默睁开了眼睛。她自己也需要稍微缓一缓才可以。 负面情绪进来容易，想要驱逐出去是很困难的，尤其是那样多的负面情绪，她等于是把所有糟糕的事情在刚才统统回忆了一遍，不仅仅是自己痛苦，也承担了许许多多别人的痛苦，所以方才才能有那么深刻地好像能够沁入灵魂里头的表现。 封冉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特别想要大哭一场。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偏执的人，很多事情她都不强求——但是可能唯独是演戏。 如果能够做到十分，她不能接受自己只演到七分。 她闭着眼睛，尽力让自己想那些美好的事情，助理帮她搀扶到边上，片场一瞬间变得很安静，导演看了一眼坐在墙角边上的姑娘有点欲言又止，封冉冉反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低声地说道：“i'm ok。” 她低着头，从包里头翻出了一张照片。她从裴亦斐的妈妈那里得到的他小时候那张照片，她看着裴亦斐小时候笑起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差一点点要流眼泪了，封冉冉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哽咽了一下。 对于她来说，其实这也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 这场戏过了就是休息了，等男主补拍几个镜头今天就可以结束了，封冉冉坐在凳子上头休息但是瞬间有点憋得喘不过来气。这场戏拍得她觉得精疲力竭，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拍戏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空白的整个人陷在情绪里头意识不到别的，但是等到拍完了之后，真正安静地坐下来才能感觉到刚才那瞬间真的是极限了，同时大量的情绪涌入，脑海似乎一瞬间都要爆裂开来一样。 封冉冉现在看着四周的一切，心头的负面情绪还是抽离不走，她有一种疯狂地想要毁灭一切的感觉，那种感觉——可能有点像《破天光》里头沈燃入魔了吧。封冉冉觉得现在喊她去反串沈燃她一定能演得很好很好。但是现在她低着头，感觉到了自己的疲惫和无力，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 四周的一切看上去都了无生气，世界瞬间成了黑白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沉溺在那种黑暗的意识里头，可是她握紧了自己的手。脖子上头凉凉的，她摸了一把，是裴亦斐送给她的升旗的吊坠。她低下头，紧紧地捏住了这吊坠。 脑海之中又可以重新浮现出很多美好的画面来，她咬了嘴唇。 刚才她脑海当中最可怕的那个瞬间是她被泥石流冲刷跌入万丈悬崖的瞬间。其实她早已经忘记了这种痛苦了，甚至连那些当初都成了模模糊糊的泡影，她甚至只是觉得那是一场梦——那只是一场可怕的梦罢了，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梦就渐渐地忘记了。 可是刚才她自己把它挖出来了。 一点点窒息的感觉瞬间清晰起来了。封冉冉捂着嘴，头隐隐作疼，她低着头抿着唇，她想起了很多生活里头糟糕的事情，那些在她的社交账号下头用尽最恶毒的话来骂她的黑粉们；最早拍戏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失误别人的闲言闲语；甚至更久远的，小时候父母在她考试失败的时候严厉的批评。 “连考试都考不好，你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你以后只能讨饭，只能出去，拿个碗做乞丐。” 小小的冉冉哭得抽噎。 连这样久远的记忆都被她翻出来了，她哭得整个人稀里哗啦拿着没有考到一百分的卷子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那种年幼时代的痛苦居然都被翻出来，成了攻击她自己的片段。 还有更多更多的糟糕的过去——在那个污水横流的贫民窟，她亲眼看见倒毙的拾荒者，她看见了更多别人的贪痴恨苦，这个世界很多的痛苦，她一点点都见过了。 而此时此刻，这些情绪翻江倒海地撞击着她的心脏——所以说汤姆输得其实一点也不冤枉，那么多的情绪正面对着他冲击而出，他怎么能够平静地对待？ 而正面承受这些的封冉冉，她停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都快要受不了了。 她特别想要哭，但是她不能在片场哭出来。心里头就是有一股子郁郁不平的气。她当然也会有不那么开心，不那么开朗的时候啊。 被别人批评，被黑粉攻击，连续几天只睡三个小时为了赶戏，在车上被摇醒的时候她也想发火也想什么都不去做躺在那里安安稳稳地睡觉。 那些糟糕的负面情绪，没完没了的抱怨，她也想对着别人一股脑地全都倒出去。 可是不可以，封冉冉知道，那不可以。 封冉冉攥紧了自己脖子上头的那条链子，那个瞬间她很想打电话给裴亦斐但是她忍着没有，这个瞬间，她觉得她只能自己平静。她不想让他担心。 …… 封冉冉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坐了大概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头，她一点点地，仔仔细细地把所有自己觉得甜蜜的事情全都回忆了一遍，生活还是美好的，被升旗抱着大腿卖萌的时候，牵着裴亦斐的手的时候，听见别人说——因为冉冉你所以带给我们很大的动力的时候——粉丝们拼命为了她呐喊的时候——说冉冉你好好的就可以的时候—— 封冉冉其实想到一半她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好多了。她捏着吊坠，其实眼泪在眼眶打转，但是她支撑着让自己不要哭。封冉冉低着头，她想起了跟升旗在一起的时候，那个瞬间的开心真的是感觉整个人好像都能飞起来了一样的开心，她吸了吸鼻子——还有很多啊。 跟裴亦斐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又甜蜜又开心啊。 他牵住自己的手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演戏的时候，演戏间隙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她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忙，还能经常给他带自己做的便当，看见别人能够吃自己的食物吃得很开心，就是封冉冉最开心的瞬间了。还有—— 还有，跟他接吻的时候还很甜啊。 跟裴亦斐在一起的时候甜蜜的瞬间真的太多太多，封冉冉居然一下子想不完了，她是真的没有那么难过了。 她站起来，剧组的拍戏已经弄得差不多，导演走过来，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 “很了不起，不要有压力，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女孩子。” 他的称赞是真心实意的，封冉冉点了点头。她安静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剧组，说实话——她觉得剧组看上去挺糟糕，邋里邋遢的背景看上去就让人心里头不太舒服，偏向暗色调的背景，封冉冉甚至觉得这个片场看上去就倒胃口——她克制住了。 把自己完完全全从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里头抽离出来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头——她唯一能够做得就是自己慢慢消化，尽量远离别人。 要不然，她怕负面情绪还没有被压制住的自己会忍不住毒舌的。 比如现在她就很想吐槽导演身上的气味，导演你身上有点馊味儿你自己知道么——真熏人啊…… 封冉冉回去酒店第一件事情是打开熊猫直播，很幸运，今天有升旗，并且她还赶上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升旗并不会知道刚才自己的麻麻刚才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心理活动是怎么样的波澜壮阔，这个小傻子依然抱着竹子一顿猛啃，它才是最简单的那一个，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过得可没心没肺了，它咬了两口竹子，吧唧了一下嘴，咬了两口然后丢到一边，去抢一边大力的竹子去了。 两只熊猫你推我搡，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纪录片一出，听说直接带动了熊猫直播的观看人数，现在基地跟朝廷台也合作了，基本上家家户户电视机上头都可以免费搜索到这个频道，经常是一到晚上，有小孩子的家庭家家户户都看熊猫的节奏，不是纪录片就是直播，特别是家里头有比较小的小孩子的，奶声奶气地说着“麻麻我要看升旗……”，家长也只能放弃各种各样的肥皂泡沫剧，陪着孩子安心看直播，结果看着看着，自己就喜欢上了…… 咳咳。现在升旗的身价可就直接翻倍了。 它不知不觉间真的成为了我朝对外宣传形象的一张重要名片，宣传部一开始只是觉得这是小打小闹，但是在升旗在各国都取得了巨大成功了，它就不仅仅是一只普通的熊猫了——可以说它的一举一动都牵扯了无数人的心。 这只熊猫，真的比任何一个明星都更红。 封冉冉特别安心地看着升旗的直播，它打了一个滚，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它有点困了嘤嘤嘤。 最近的生活有点无聊呢，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又没有新鲜的东西可以玩。 它躺在那里露出圆鼓鼓的肚皮卖萌，封冉冉看着升旗这样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国抱抱它啦╭(╯^╰)╮。 封冉冉一边看着一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 她躺在床上拼命地想啊想，想了好久，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