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 被老妖婆在一边折腾了许久,终于放了她。郑媱蹲下身从地上拾起衣服,慌乱地往身上穿。长公主只是望着她局促的样子轻蔑地笑:“以后可都记住了,每日无论什么时刻,都要保持刚刚那般姿态,若不是那般姿态,叫本宫撞见一次,本宫就罚郑媛一天不吃饭,并让你一天不穿衣裳......” 郑媱咬紧了下唇。 长公主又伸手过来摸她的下巴,她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长公主嗤笑道:“不用如此难为情,以后面对你的男人,还不是一样?翠茵?” 翠茵很快出现,长公主睨了翠茵一眼,又继续摸郑媱的下巴:“不够滑......”又摸上了她的耳垂:“从明天起,得给你戴厚重的耳坠了,不然以后撑不起沉甸甸的金器银环就破肉流血了。”抚上她的腮:“要日日敷凝脂、七白膏,得敷到看不见玄府为止,要用冰碴贴眼尾眼轮......” ......最后凝视着郑媱的眼睛说:“眼神真能冻死个男人!” 伫立一旁的翠茵点头:“贵主,都记下了。” “好,”长公主道:“玉鸾,让翠茵带你下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日可有你受的......” 38、秘术 云想衣裳花想容 “换颜可不是那么容易。”他说,“凤凰涅槃,要先在熊熊烈火中自焚,焚成灰烬后才能获得新生。其中痛苦,你可承受得住?” 郑媱笃定点头...... “那好......” 他按住她的肩纠正她的坐姿,让她放松地坐下。自己慢慢蹲下身来,陡然屈膝跪在了地上。 郑媱一惊,急道:“你跪在地上做什么?” 他笑得眉眼弯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为你换颜,岂不是使你不孝?我觉得对不住你,所以要给你跪下。” 郑媱知道他是在风趣地开玩笑,想了想,许是因为他个头太大,站着费力气,又因要移动,坐着不便又太远,但跪着在地上移来移去的姿态着实太奇怪了。 他一只手托在她鬓侧和耳后,另一只手拿了一只类似画笔的东西,一笔一笔地在她眼角附近勾勒,郑媱闭着眼睫,睫毛不停翻卷颤动。 “眼睫倒挺长。”他描完了左边的眼角,又去画右边的眼角,清晰地看见她右眼旁有颗不易察觉的黑点,一边描画一边问她:“咦?传言说眼旁有颗泪痣的人爱哭,可是当你特别害怕的时候,我也没见过你哭呢。” 郑媱愣了愣,果决道:“我不爱哭,也不会哭了。” 他开始沉默,描完了眼又去画眉,画完了眉又去勾唇弧,描鼻翼,完了拿来铜镜递给郑媱:“你瞧瞧,修形后口鼻眼眉大概就成这样了。 郑媱接过铜镜,看后大惊,他所用的似乎为一种荧色的染料,经他寥寥数笔一勾勒,五官变化虽不大,但她几乎就以为是从镜中看见了另外一个女人,惊讶地张了口。 “怎么?”他转动着手中的画笔,仔细打量着她,道:“这就被自己惊艳到了?我还未开始帮你换呢。” 郑媱恍惚道:“真的要变成这样么?” “当然,”他说,“这样那些只相皮囊的男人才会喜欢。”又望着她道:“也不知日后右相大人见了是心动多一些呢还是愤怒多一些,唉——我可是冒着被人日后拿刀架在脖子里、丢掉生命的危险帮你,你真的忍心.......” 郑媱垂下眸子。 他端来煎好的药汁:“喝了。” 郑媱接过饮下后,他又拿来调好的药泥在她脸上涂抹一层,在他画笔描绘的地方涂上另一种香气刺鼻的药泥,裹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再换另一种药均匀地涂抹下一层,又裹上一层薄纱,如此反复......涂抹包裹一直到深夜,郑媱只剩下一双眨巴的眼睛....... 半旬内,每时每刻郑媱都觉得脸部如同火焰灼烧,起初像是小火炙烤,最后竟似火上浇了油,熊熊的火势起来后直接环绕着脸部烧,疼痛越来越剧烈,疼到汗流浃背、夜不能寐。他让出了自己的床榻给她睡,自己睡地上,郑媱却疼得从床榻上翻滚着跌落在地上,抢地挣扎,磕破了脑袋流出血来,又开始高热不退。 他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回榻上,盖好被褥,自己睡在床榻外沿,以防她滚下去。明明痛不欲生,她却总是先咬紧牙关将呻|吟闷在口中,憋得满脸通红,浑身湿透了,觉得承受不住时才会翻滚着用头抢打他物以转移自己脸部的苦痛。 他不敢点她的睡穴,怕她疼得在昏睡中死亡无从知晓。但又实在不忍心,每每在她忍受不住时还是点了她的睡穴,叫她沉沉睡去。 如此,终于捱到疼痛渐消,纱布被解的一日。他将最后一层纱布轻轻拉起,看见如含豆蔻的红唇,心一颤,手一扬,纱布飘去。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可揭下纱布看到她容颜的那一刻,他心底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震惊,她真真是涅槃了。被“烈火”的肌肤比之以为更加莹洁娇嫩,几乎吹弹可破,那样飞翘的眼角眼轮,使她整个人的气质彻底被颠覆,以往雪映琼枝的清韶悉数化为祸国狐媚的绮艳...... 唯一不变的,是眼内的瞳子,镶在从前的眼眶里时,是两泓秋水;嵌在现在的眼眶内,是煌煌的火树银花。 只她如今尚不懂如何施媚,他怔怔地开始幻想,幻想着有朝一日,当她抛弃了少女的青涩拘谨,斜溜娇波,一颦一笑,无不是韵致千般,风情万种,就连骨子里,都是细数不尽的媚,不由忧心起来。 郑媱起身走去铜镜前顾盼,不由怔住,镜中的人完全不是自己了。 他出现在镜中,问她:“可真想好要回长公主府,复仇?” “是。” 他低头轻轻叹息了两声,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法使你复仇的决心动摇,是不是?” “是。” “好吧,”他的语气十分遗憾,“你走吧,趁着外头的月色回去吧,我马上放出消息给乌衣卫,等我带你出了幽篁,乌衣卫差不多就从小路上来了。” 郑媱望着他,感激道:“这些日子,叨扰你了。” 离别总是来得这样沉重,沉默了片刻,他祈求她道:“能不能不要回去了?就留在幽篁。” 郑媱转过脸来,明艳的娆瞳照射着他,他又避开转身道:“罢了,走吧。” 他先出了竹篱院落走在前头,郑媱跟在身后。 二人走进了茂密的竹林。 很快就听见了风吹草动,他知道是乌衣卫从小道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脑海中两种声音争执得愈发厉害,一个声音道:“她此行凶多吉少,不要让她去涉险,把她囚在这里,为你生儿育女......”另一个声音说:“爱不是自私地占有,是成全,成全她所有的抉择......” 于是一路沉默着,在即将出了竹林时蓦然顿下脚步。 郑媱看见竹林外等候的乌衣卫,凝了他一眼,告别说:“后会有期。”不待他回答越过他就往前走。 “等一等。”他叫住她说:“保重——” 郑媱回头,道:“你也保重——”提步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