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交锋
七月的莫斯科本应该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但是在这一天，出席军 委扩大会议的人都发现会场的气压和温度有点低，低得让人想要多加一件衣服。 托洛茨基坐在会议室的中心位置，不过在他左手边最核心的位置却被空了出来。这是很不寻常的，作为军 委当仁不让的一号，托洛茨基都不坐最核心的位置，那么这个位置只可能是为列宁准备的。 之前的那些年，除非是军 委要做重大决策，否则列宁是不会来军 委的。而这一次他来了，很显然事情就非常不一般的。列席的军 委委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斯 大林也走进了会场，而且压根就不跟托洛茨基打招呼就一屁股落座之后，被无限的放大了。所有的与会者都知道，今天这个会议恐怕有一场好斗，甚至可能是血战。 这种感觉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像雕塑一样初在那里。几分钟之后，最后一个抵达会场的列宁终于出现了，导师大人的表情很放松，仿佛不是来参加一场事关俄国未来政 治格局的会议，而是来参加一个茶话会的。 他老人家亲切的同几个委员交谈了几句，然后和托洛茨基重重地握了握手之后坐了下来，很当仍不让的说道：“人都到齐了吧？开会吧！” 托洛茨基立刻接了一句：“那就开始会议，本次会议是应斯 大林同志和安德烈同志要求召开的军 委扩大会议，会议的主要议题是扩大军 委成员……” 三五句话托洛茨基就说完了开场白，然后直截了当的进入了正题：“军 委吸收一些新同志加入有必要吗？我和列宁同志讨论之后，认为这个提议很好。军 委确实应该吸收一些新鲜血液了，我个人认为乌利茨基同志就很合适！” 一上来托洛茨基就来了个先声夺人，看来他跟列宁在这个问题上早就达成了共识，哪怕小斯和斯 大林不在这时候发难，后面他和列宁也会将乌利茨基加塞进来。 甚至在托洛茨基话音刚落，列宁就立刻表态：“我同意这个提名，乌利茨基同志一贯忠于革命和党，让他进入军 委……” “我反对！”列宁还没说完，斯 大林放下烟斗面无表情地说道，“乌利茨基同志没资格进入军 委工作，他从来没有从事过军事工作，也没有任何军事斗争的经验，让他进入军 委根本就是胡闹。只有军事工作的绝对外行才会提出这种建议！” 斯 大林这一下是相当的突然，造成的影响力也是空前的，因为提名乌利茨基的是托洛茨基，表示支持的是列宁，而且最重要的是列宁的话还没说完，斯 大林就果断地打断了。这么强硬表示出的政治含义真心是很不一般。 至少与会的其他委员几乎都在心中默念道：“战斗打响了，赶紧多加小心，免得被殃及池鱼！” 列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大概还是他第一次被斯 大林当面毫不留情的打断，这对导师大人也是有一定冲击的。不过导师大人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他立刻继续强调：“约瑟夫同志，我的发言还没有结束！” “您的发言是没有结束，但是中心思想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斯 大林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而对于这个提议我表示强烈地反对，打断您的发言正是要向您强调这一点。乌利茨基同志不适合进军 委，这是不容置疑的！” 列宁眼睛突然睁大了几分，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质问道：“什么叫不容置疑？难道军 委是你约瑟夫家开的不成？” 托洛茨基也立刻附和道：“没错，军 委也是要服从组织领导的，不是谁的一言堂！” 眼瞧着在两位导师大人的攻击下斯 大林有点难以支撑，李晓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军 委确实不是任何人的一言堂，但这不代表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军 委，我也反对乌利茨基同志进入军 委，一个没有任何军事工作经验的同志，凭什么进入军 委，就因为某些个别同志喜欢他？这是任人唯亲，是应该坚决予以抵制的！” 列宁很深邃地看了李晓峰一眼，虽然导师大人知道某人跟斯维尔德洛夫走得很近，但是之前他还是希望某人不要参合这个事情，但现在看来这仅仅是奢望。 “安德烈同志，什么叫任人唯亲？”列宁立刻向某人施加了压力。 李晓峰却不犯怵，现实决定了他必须跟斯维尔德洛夫站在一起，既然必须如此，他才不怕直面列宁的压力。 “所谓的任人唯亲就是托洛茨基同志提名乌利茨基同志进入军 委！众所周知乌利茨基同志的关系跟托洛茨基十分密切，是莫逆之交。在这种情况下托洛茨基不从事实出发，反而坚持要让没有任何军事工作经验的乌利茨基同志进入军 委，这不是任人唯亲是什么？难道是大公无私？” 李晓峰嘲笑了一句之后，不等列宁发话他继续说道：“乌利茨基同志何德何能进入军 委？他对军事工作有了解吗？他在捍卫苏维埃的革命战争中有突出的功绩吗？全都没有，实际上乌利茨基同志十分不了解军事工作，纯粹是一个门外汉，在军队当中比他强十倍甚至百倍的同志数不胜数，为什么不让那些同志进入军 委，而要让他这样的外行进入军 委？这难道是正常的？” 托洛茨基和列宁几次试图打断李晓峰的话，但李晓峰都坚持说了下去，而且还越说越带劲，“我强烈地质疑托洛茨基同志提名乌利茨基同志的动机，这是为了更好的开展军事工作吗？这有利于军队建设吗？这纯粹就是乱弹琴，说他是任人唯亲都太过于客气了！” 斯 大林此时也缓了过来，立刻附和道：“我强烈地赞同安德烈同志的发言，实际上在这个时候召开军 委扩大会议，除了吸收新鲜血液进入军 委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驱逐一部分军 委当中的害群之马，让一部分对军事建设工作造成了极大干扰的人离开军 委，以便军 委更好的开展工作！” 列宁忍不住了，怒斥道：“约瑟夫同志，你这是含沙射影。你说清楚，谁干扰了军 委的正常工作？政 治局一直对军 委的工作十分满意，军 委这些年做出的成绩是不容抹杀的！” “成绩归成绩，错误归错误！”斯 大林寸步不让地回答道：“我们不能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就包容错误，这是犯罪！” 斯 大林几乎是指着图哈切夫斯基的鼻子说道：“我是绝不容许用之前的成绩掩盖错误的做法，比如米哈伊尔同志始终没有对之前的错误做出检讨，没有向军 委公开道歉，甚至还胡说八道什么遭受迫害。这是什么性质？这就是对抗军 委的集体领导和正确决议……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我们一直在等待着米哈伊尔同志向我们承认错误，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这是一个党员一个高级将领该有的作为？” 斯 大林几乎是咆哮了一嗓子：“我认为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完全不适合坐在这里，他没有这个资格！现在，我正式向军 委提议，免除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在军队以及军 委的一切职务，将他交给最高军事法庭审查！” “我反对！”列宁和托洛茨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反对并不能阻止图哈切夫斯基被搞垮的命运。因为很快军 委对斯 大林提议的投票结果就出来了，哪怕是列宁在帮图哈切夫斯基说好话，还是不能避免图哈切夫斯基以较大的劣势被拿下。除了支持机械化和大纵深作战理论的一小部分军官支持他或者弃权之外，骑兵、炮兵、空军和海军是一致的反对他。 没办法，谁让团哈切夫斯基之前太能得罪人，引发了众怒，尤其是列宁格勒案件，让他死死地得罪了海军，并让空军深深地忌惮。大概他们都认为一旦图哈切夫斯基翻身，绝对不会有好果子给他们吃，既然如此，干脆一口气干倒他算了。 图哈切夫斯基的倒台是一个开始，当他很礼貌的被最高军事法庭请出会场时，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开始发生了。 几乎是图哈切夫斯基被请走的同时，李晓峰就立刻提议：“我提名斯维尔德洛夫同志进入军 委工作，一直以来斯维尔德洛夫同志就相当关心军队建设，屡屡为军队面临的实际困难想办法找对策，而且在十月革命中他就是当时起义的军 事领导人，他熟悉军事工作，由他接替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的职务是非常合适的！” 列宁和托洛茨基心中咯噔一跳，愈发的感到麻烦大了，如果斯维尔德洛夫也进入军 委，还是取代图哈切夫斯基的职务，这等于是军 委就是斯 大林和他的了。这如何可以？ “我反对！” 不过很可惜，列宁和托洛茨基的反对还是无效，甚至跟刚才免除图哈切夫斯基时的投票相比，斯维尔德洛夫的任命通过几乎是一边倒的，绝大部分人都赞同这一项提名！这让列宁和托洛茨基第一次感到了很无力。 “派一个同志去通知雅科夫同志，让他立刻来参加接下来的会议！”李晓峰很振奋地吩咐道。 这确实很给斯 大林和他提气，面对托洛茨基和列宁的反对，他们不光赶走了图哈切夫斯基还成功的让斯维尔德洛夫也进入了军 委，这意味着托洛茨基在军 委里真心是变成了孤家寡人，形势已经完全改变了！ 列宁和托洛茨基的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列宁，那真心是黑如锅底一般，再也没有刚刚进入会议室时的那种风轻云淡，此时的他感受到了强烈地危机！ 是的，列宁终于有了危机感，因为这一次不光是他第一次正面输给了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的组合，而且还是他和托洛茨基联手的情况下输的，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而另外一边，斯 大林的心情却是万分振奋，因为这场胜利太提气了，面对在党内如日中天的列宁和托洛茨基组合，他们都能取得胜利，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跟斯维尔德洛夫的政治联盟已经初步有了同列宁和托洛茨基正面叫板的能力！ 说实话，对斯 大林来说这太宝贵了，因为在他和斯维尔德洛夫看来，列宁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山峰，哪怕是这回下定决心反戈一击，但在取得胜利之前，他们俩实际上都没底气甚至是十分悲观的。而现在，再也不需要悲观了，完全可以考虑吹响反攻的号角了！ 那么这一次列宁和托洛茨基为什么会输呢？原因是很深刻的，之前列宁的那些做法让列宁派内部实际上是不满意的，虽然摄于导师大人的“淫 威”大家不敢公然“造 反”，可是那股子怨气是很浓郁的。这一次有了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挑头，怨气满满的列宁派党众瞬间就找到了“组织”，立刻就团结在了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周围，对托派开了一枪。 当然，这并不是说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已经取代了列宁在列宁派的地位，可以一代新人胜旧人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列宁派的党众们对导师大人还是相当有感情的，也就是导师大人太偏向于托洛茨基了，他们才反戈一击。 而且要看到，他们反戈一击的主要对象还是托洛茨基，如果这次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列宁，那恐怕这些列宁派党众是不会那么给力的。 然后这次能成功的原因还有一个时机问题，就如李晓峰之前所言，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集团在军 委里有优势，比政 治局的优势要大，而且导师大人一时半会儿暂时没工夫去调整军 委的权力构成，这就给了他们机会。 实际上列宁确实准备缓一阵再对军 委开刀，他得先准备准备，先分化化解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集团在军 委的势力之后，再动刀。而这一次，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听从了李晓峰的建议抢先动手，打了列宁一个措手不及，此消彼长之下，列宁会失败也就很正常了。如果缓上一段时间，那结果还真心难料。 不过在取得初步的胜利之后，摆在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面前的又是一个选择题了。是乘热打铁乘胜追击一口气彻底解决托洛茨基，还是缓一缓，避免激化矛盾，等一等看一看再说呢？ 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有趁好就收的意思，现在的结果已经很完美了，托洛茨基在军 委已经变成了孤家寡人，就他一个光杆司令能翻出什么浪花？ 而李晓峰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这一次等于是已经彻底跟列宁翻脸了，就必须宜将剩勇追穷寇，对托洛茨基赶尽杀绝。至少是在军 委里杀绝托派，不给托洛茨基和列宁一点儿翻本的机会！ 所以在斯维尔德洛夫刚刚赶到会场时，李晓峰忽然就将枪口对准了托洛茨基：“托洛茨基同志，在列宁格勒案件中您就没有一点儿错误？如果不是您支持和怂恿，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能干出那么出格的事情？这一事件极大的损害的红军的形象，让红军丢了人，作为军 委主席您就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坐着？” 这一炮放得相当的突然，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变了脸色，列宁更是勃然大怒：“安德烈同志，你不要太过分了！” 李晓峰直勾勾地看着列宁，毫不退让地回答道：“我有什么过分的，难道军 委主席的错误就不能当面指出来，不能批评了？作为军 委主席，托洛茨基过于地放纵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了，这导致他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难道托洛茨基同志就不需要负责任？” 不等列宁和托洛茨基说话，李晓峰大声咆哮道：“我认为作为军 委主席，托洛茨基同志的工作是不称职的，一个不称职的军 委主席是不能够带领红军继续前进的。我现在正式向军 委提议，免除托洛茨基同志军 委主席的职务，另选一个更加称职的同志去代替他！” 石破天惊！ 李晓峰的突然发难，又一次改变了会议的进程，一次更加激烈的交锋又一次爆发了。短暂的沉默之后，会场里吵开了锅，不断地有人站起来发表意见，不断地有争吵爆发，那真心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你小子太冒失了！” 斯 大林和斯维尔德洛夫此时想掐死李晓峰的心都有了，因为某人这么一闹，原本准备见好就收的他们，只能光着膀子硬着头皮继续上了，如果不能掀翻托洛茨基，那么之前所取得的成功意义也就没有那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