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刚刚是浩浩打回来的啊？这是要回来了哇？” “哎呀稀客稀客啊……杨嫂子这下安逸了哇，娃娃回来看你咯。” “我们村里就浩浩有出息，你看杨嫂子有福气哦，说不定这次给你带个漂亮媳妇回来。” “就是就是，担怕（恐怕）这次回来就要办酒席了给我们吃了哈哈……” 提起自己儿子，杨妈妈脸上是乐开了花，“啥子媳妇哦，结不结婚还是依他，我们这些老家伙做不了主。” 大伙说笑一番，杨妈妈这才发现刚刚说着话来居然忘了胡牌。“哎呀，这下失误了撒，清一色断幺九都没有胡，极品牌的嘛。” 虽然没胡牌，但是杨妈妈脸上那个笑容却一直挂在脸上，心情依然一点没受影响。 平原地区的人民对山有些说不出的向往，就连三岁小孩子放假都嚷嚷着让爸妈带他们去有山的地方玩一玩，特别是夏天，大家都喜欢去山上纳凉避暑。而锦津县恰好是所在省会城市周边所管辖的几个临近的区县里唯一有山的地方。虽然山不高，但是却十足的稀罕。 人们都说锦津县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这里不仅有山，还有一条几十米宽的大河包围着半个锦津县县城。山环水绕，风景优美，这也难怪将来有不少开发商看上这个地方。 杨浩老家的永渡村就在锦津县护城河苍河对面，跟县城隔河相望。虽然跨过几十米长的彩虹桥后，对面就是县城，但是永渡村距离城里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村子除了离苍河近以外，还紧挨着县里那高出平地两百米不到的十座山里的第七座山，所以可以说是依山傍水。 不过村里人都不愿意住进后面那座山里头，按这里人的说发就是，城里人比得过乡下人，乡下人比得过山里人。于是整个村庄的人都不愿意去住山里面，能搬出来的都把房子建在山脚不远的平地上。永渡村现在的人就都住在山脚的平地上，后面的那座山也差不多成了荒山。 杨浩乘坐的最后一班从省会城市到锦津县的大巴车抵达了车站，冬天昼长短，六点半左右天就暗了下来，这里离家里还有段距离。杨浩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停在出口处。 虽然天色已暗，但是车站周围依然围满了不少车辆。现在城市里已经很少么么好看到载客的人力三轮车了，而锦津县还保留有这些车辆，只不过都是经过加工的，加了电动马达的“电动三轮车”。 “小伙子去哪里啊，天要黑了算你便宜些，走嘛。”一个黝黑瘦小的中年男人将车停在杨浩面前询问，趁着最后一班车再拉一点客人。 “永渡村多少钱？”杨浩象征性的问了下价钱。 “本来是十块，但是现在收班生意了，算了算了，算你八块，上来吧。”中年人还摆了摆手，示意让价了。 杨浩点了点头，司机见杨浩抱着孩子，便主动帮着杨浩把箱子提到车上放好。 三轮车乌拉拉的在城市的小街穿行，然后过了彩虹桥，绕着河边的一条笔直的公路往前一直走。 杨浩看着两边的景色，这两年里家乡变化不可谓不大。 以前锦津县是周边县城里最穷的一个县，当时还有个顺口溜说是“叫花子出在锦津县。”但是这几年政府大力招商引资，发展旅游，现在锦津县可谓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上辈子还听爸妈说过现在他经过的这个离相坝将来会建起一个“生态花园”，旅游业发展的相当好。 杨浩看着这一切，脑袋里思考着以后可以在老家做些什么。 电动三轮车拉着杨浩和嘟嘟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杨家小茶馆的大门还大开着，这是屋里正在切蒜苗准备给儿子做回锅肉的杨妈妈立马听到了屋外的响动，立马放下手里的菜刀，边用围裙擦手边赶紧走出来往外看。 这一看果然是自家儿子到家了！ “浩浩回来啦……”杨妈妈激动的大声喊着杨浩的小名，快步往外走。 “妈……”杨浩转身喊了一声杨妈妈，空着的那只手赶紧拿出一张十块的付给三轮车司机。“谢谢你啊师傅。” 杨妈妈冲出来欣喜的看着自己几年未见的儿子，眼睛直盯着儿子瞧。 浩浩在城里估计很少晒太阳，白了不少，不过身体倒是比以前状了一些，不再是一条竹竿了。 但是浩浩手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是咋回事？ 杨妈妈接过三轮车司机递过来的行李，狐疑的看着杨浩，“浩浩你怎么抱个孩子啊？” 而杨妈妈说的那个杨孩子，也就是嘟嘟。此刻正双手环抱住杨浩，亲昵的窝在杨浩怀里，他戴着着一顶小老虎造型的帽子特别神气，只不过围巾把他的小脸遮去一大半，只留下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杨妈妈转啊转。 虽然没看清长相，但就看那灵动的眼珠子，杨妈妈就凭直觉觉得这孩子肯定聪明可爱。 杨浩其实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自己妈真正问出口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妈，这是您孙子，我的儿子嘟嘟。” “啊……”杨妈妈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看着嘟嘟的眼睛转而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儿子，仿佛刚刚是听错了一般。 “你说谁的儿子？” “我的……”杨浩低下了头，掩饰掉自己眼里的心虚，“嘟嘟，叫奶奶。” “奶奶！”怀里的嘟嘟也不怕生，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奶奶，把杨妈妈叫的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最后勉强答应了一声。 目前杨浩所说的话给她冲击太大，一向灵活的脑子有些转过不来。 自己儿子婚都没结，怎么就突然带回来了个几岁的儿子？ 杨妈妈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心想电视里不是经常有人丢孩子嘛，该不会是自己儿子捡回来一个吧。虽然这么想着有些不靠谱，但是杨妈妈实在想不去其他的理由。 杨浩知道自己贸然回来还带了个孩子，以后肯定少不了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但是没有办法，嘟嘟现在还小，他要是一个人带着嘟嘟在外漂泊，只要出去工作就照顾不了嘟嘟，而回家以后爸爸妈妈能帮忙照看着，他也能陪在爸妈身边。将来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到时候也免不了被人说闲话。 说话间杨浩把嘟嘟带到自己的房间，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在这里住过了，但是杨妈妈依旧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没有。床单都是新换的，就跟一直有人住一样。 杨妈妈把大门拉好，这才跟着进了杨浩的屋。 杨浩把嘟嘟放在床上，从箱子里拿出给家里买的特产，“妈，这我给您买回来的。” 杨妈妈接过来几大包牛肉，一看包装袋暗自估了下价钱，应该不便宜。 “晚上我分点给你奶奶和二叔他们。”然后把东西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嘟嘟是咋回事？” 杨浩知道自己老妈精明着，一般的借口骗不过的，但是他也不敢把嘟嘟其实是他跟另一个男人生出来的真相告诉自己母亲，先不说自己能生孩子这事有多骇人听闻，就自己是同性恋这一条老妈估计就得气晕过去。 “我刚上班那会儿认识了个姑娘，有次大家去喝酒喝醉了，然后我跟她发生了关系，不久后她就辞职了。后来她告诉我说她怀上了的时候孩子已经打不掉了，她爸妈觉得丢人，又觉得我配不上她，就逼着她去了国外……为了保持她的名节，孩子归我养，dna鉴定过了，就是我的孩子。以前怕你们怪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们，也没敢回来，现在想回家创业，就带着孩子一起回来了。” 无奈之下，杨浩编了一个有些离谱的理由，不然他根本无法解释孩子谁生的，孩子他妈妈是谁。在农村这个思想不开放的地方，大众接受男女比接受男男容易太多。 杨妈妈是个急性子，一听儿子在外面这么混账，气的眼睛都红了，一巴掌就拍在杨浩背上，“你这个混账！你说你出去怎么就这么混啊！你从小那么听话，出去怎么就做这些傻事啊！” “妈……”杨浩没有解释太多，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样都要伤爸妈的心的。 嘟嘟似乎发现奶奶生气了，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杨妈妈，“奶奶，奶奶……” 这一喊，倒是把杨妈妈喊清醒了，自家儿子都已经是这样了，难道还能咋整不成？而且刚刚没看清自家小孙儿啥样子，现在一看，圆脸大眼睛，肉嘟嘟的样子特别招惹，那声奶奶喊得她心也软了。 “妈，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是我混是我不争气。”杨浩轻轻拍杨妈妈的背，给她顺气。 杨妈妈叹了口气，“等你爸回来你跟他说吧……看他咋说。” 说曹操曹操到，杨爸爸这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几株新鲜的青菜。 ☆、第四章 杨爸爸一回到家里，刚沉浸在儿子回家的喜悦里还没来得及表达内心的高兴，立马就被杨妈妈告诉他的一番话气的不轻。 杨爸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嘴笨也不太会说话，他沉默着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盒“天下秀”，抽出一只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 虽然杨爸爸性子温和，平时很多事都让着让杨妈妈做主，但是作为家里的主心骨，这种大事一家人还是等着他来发话。 “你也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也不知道个分寸。现在抱个娃娃回来，亲戚朋友肯定要拿话说的。”杨爸爸缓缓吐出烟圈，浓眉紧锁，额头上的皱纹也加深了。看得出此刻他生气又忧心。 “是啊，本来我们一大家子人就你最有出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爷爷奶奶只偏心你二叔又不护着我们，爸妈好不容易把你养大就想你给我俩争口气，给我们长个脸。结果现在你这闹得，你看你二叔二婶他们明天不把你笑话死。” 杨妈妈一直对杨浩的二叔家里有些怨气，一想起到时候他们嘲笑的嘴脸，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妈，别管二叔他们怎么说，咱过自己的。”虽然杨浩也不喜欢他家二叔，不过现在还是安慰自家妈妈要紧。 “这我也知道，我就随口一说。”杨妈妈就是脾气急了点，嘴上说的厉害，但心里还是心疼儿子的。数落也数落过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她跟自己老伴对视一眼，然后朝杨浩嘱咐道，“以后别人问起来你别就老实巴交的什么都说了。” 一旁抽烟的杨爸爸见老伴这么说大概也猜到了她要说啥，跟着点头表示同意。 杨浩知道爸妈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回来带和孩子，邻里的人肯定都会问怎么回事，要是他按照刚刚那套说辞，有心人肯定会添油加醋的说是因为自己起了歹心看中女方家世背景想倒插门搞大了别人的肚子，结果对方看不上他穷就把他甩了，最后把儿子扔给他，现在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才灰溜溜的回来的。总之一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 农村里面谣言传得很猛，有些人两嘴一翻，白的都给你说成是黑的。总之尽量不让人逮着漏洞乱说总要好些的。 “那妈，您说说看怎么说好？”既然杨妈妈这么说了，心里肯定也有了好的借口。 “你别说嘟嘟他妈是你同事，就说是你同学，大学的女朋友。”杨妈妈特地强调了一下身份。 杨妈妈把孩子的“妈妈”换了个身份不是没道理的。虽然现在大学生遍地，但是永渡村里目前堂堂正正考上大学的就只有杨浩和李艳家的儿子两个人。以前杨浩成绩特别好，从小就算一些在外面混的人看到他都会和和气气的叫他“大学生”。村子里现在就连给女孩子说婆家，媒婆都会特地去强调男方是个“大学生”。 所以说，虽然永渡村的人民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对高文化的知识分子仍然有着一份崇敬的心里在，因此与其说“同事”还不如“大学生女朋友”有好感。 杨妈妈继续开口，“现在没结婚有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就说对方怀了孩子身体不太好，怕流掉了以后怀不上，就把嘟嘟生了出来。不过你当时女的要去国外继续念书，让你跟他一起去，你国内工作势头正好不想放弃，就没跟着去。后来她出国不打算回来，找了其他人，孩子也就你养着。” 不得不说杨妈妈平时看八点档狗血剧还是有些效果的，把电视里一些狗血桥段换个花样就可以直接用了，而且出国留学这借口也够高端洋气。 很明显杨妈妈是偏袒着儿子的，编借口的时候也尽量维护儿子的面子。 虽然杨浩觉得杨妈妈的理由编的也不靠谱，但是效果绝对比他自己编的那个好得多，因为在永渡村里杨妈妈那一辈的，提起网络都觉得比较神秘，用出国留学来忽悠，大部分人估计也没整明白是个什么事。 杨浩点头，“都听您的。” 杨妈妈看着杨浩手里抱着的孩子叹了口气，“你们两口子现在乱来，以后娃娃该多造孽啊……”杨妈妈就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一时接受不了儿子没结婚就抱娃的事实，但是看着那个水灵灵的小娃娃，杨妈妈还是心疼的多。 别人在背后议论杨妈妈会觉得丢人，但是做过母亲的她更担心的是孩子从小缺少母爱，会对他今后的成长产生不利影响。 杨浩知道自家爸妈私心里还是特别疼他的，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被妈妈狠狠骂一顿的打算，但是却没想到，父母能这么快就软了态度。 “妈，我知道错了，我会好好把嘟嘟抚养长大的，不让他受委屈。” 嘟嘟似乎感受到了家里气氛不对劲，从爸爸怀里跳下来，快速跑到奶奶身边，“奶奶抱抱。” 看到自家孙子这么亲自己，杨妈妈心早就软了下来。看着嘟嘟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杨妈妈那能不爱这么可爱的孩子。她蹲下，身抱起嘟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嘟嘟乖，奶奶抱抱。要不要喝牛奶？奶奶给你热。” 嘟嘟点了点头，然后从奶奶怀里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爸爸笑着得意的眨了眨眼睛。 气氛缓和了不少，杨妈妈杨爸爸也认了，自己就那么一个独生子，骂了过后心里总归是心疼的。 “已经是这样了也没啥办法，其他人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我还不信谁敢当着我的面说你闲话。你看十大队那个王老二，把自己亲家的老婆拐回来，当年那家人提着刀来他屋里闹的那么凶，这么多年了其他人不也没敢在他面前说啥嘛。一家人开心就好，盼了那么久想要的大孙子，现在回来了，我还挺高兴的。”最后杨爸爸一番话算是表态了。杨妈妈什么个性他知道，有时候就是太要强太在意别人说什么，这话说出来也算是宽她的心，让她别在意那么多。 接着杨爸爸转头看着杨浩表情严肃，“回来后也出息点，给你老爹老妈长个脸。农村里大家什么心态你也该明白，出息了别人见面大老远就都招呼你，背后提起你那也是说的你的好。要是没出息谁看得惯你？” 杨爸爸说的是实话，现在大家都很现实，一切朝钱看。就像是同村里最富有的李艳一家，谁不是一提起来就说他们怎么怎么有出息有能耐。 杨浩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在回家的路上早就想清楚了这些。心里也盘算着怎么走出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放心吧爸，我出去几年挣了些钱回来，准备着在老家自己创业，以后锦津县估计要大力发展旅游，我看看怎么找条路子走。” 他是重生回来的，虽然对家乡未来几年具体发展不清楚，但是大致发展还是从以前跟父母聊天时知道不少。 虽然现在永渡村的人经常抱怨这里穷，但是几年以后，锦津县整个的发展都是飞速的，特别是在旅游业和生态农业方面。那么永渡村依山傍水的地势一定也是有很大的潜力的。 杨浩既然凭借之前自己所知晓的事情，那么就比其他人有了更多的机会。现在因为刚回来，离家几年目前的状况还不太了解，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那么肯定能找到一条发家的路。 当然杨浩现在心里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以后到底怎么走，还是得看实际情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