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因说:“你要杀的人——是楚服?” 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皇帝躲闪了目光,毕竟这个名字,牵扯了太多的往事,——并不愉快的往事。 陈阿娇摇头:“是——楚姜,我,要她死!” 皇帝大讶:“为何?” “楚服有人会杀,不必我动手,——她怕是现下早已见了阎罗殿君了!” “朕,听不懂。” “陛下不必懂,陛下从未信任过长门宫里那个可怜人,——懂又如何?”她戚声一笑:“陛下装愣过头了——我不信您会不知道,楚服其人,必不可留!那是因为,这宫里,有人比我更想让她死,那么,我又何必赶前头去收置呢?脏了我的手!” 她说狠话的时候,才有几分从前陈阿娇的样子。 皇帝沉默不语。 “既陛下问了,我不妨多言一句,——为何不必我动手?难道……陛下从未听说过‘杀人灭口’这四个字么?那楚服,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她笑着:“有人比我急。” 许久,皇帝才说:“楚姜的事,随你处置。——不过一条人命,不金贵。” 轻描淡写……不过,一条人命。 陈阿娇忽然有些想哭。 雪偏在这时停了,茶也凉了。炉上的炭,却仍烧的很旺。 皇帝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杨得意点香,安安神,清清火气。 杨得意自然照做。君用龙涎,那是毋庸置疑的,龙涎香极珍贵,皇帝所在之处,所燃之香,必是龙涎。 皇帝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 她却缩后了一步:“陛下不摆驾?” “你催我呢,”皇帝忽然睁开眼睛,“朕不急,——你急甚么?” 许久的沉默,与皇帝独处一室,她只觉,每一刻都是极难捱过。 皇帝忽然道:“朕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朕告诉你一个消息,或许对你算作一些弥补,教你心里畅快些。” 她提了神。 “朕要收拾一人,——你还记得淮南王刘安么?” “发明豆腐的那个?豆腐是挺好吃——”她故意。 第85章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14) “吃——尽知道吃!”皇帝笑道:“你心里若装着些旁的,朕会高兴点儿。”皇帝乜她,也不管她愿不愿听,又说回了淮南王之事:“上回朕赐那老匹夫茶几、拐杖,讽他老庸无能,朕早先安插在他身边的线人来报,老匹夫被朕气的直跺脚,差点一命呜呼了!朕当真觉畅快——” 淮南王刘安。 陈阿娇不禁想起那一年在白虎殿上,她与平阳助皇帝夺权,与皇外祖母斗智斗勇的景况,往事历历,隔了这许久,却仍如在眼前。 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刘彻,与淮南王密谋交结,这刘安,暗里拥兵入城,举数万大军长途奔来,唬的一向老成庄重的窦太后都只能举降,原本早已该被梁王揽入怀中的皇位,终于又回到了太子手里。 当年太子太狠,为谋权保位,不惜祸水东引,将刘安势力引入长安城救火。而如今,十年已过,刘彻皇位坐的甚稳,天下大治。陈阿娇明白,是时候对付淮南王刘安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这样悄无声息,这样快。 “陛下好狠——”她抬起头,深觑皇帝的眼睛。是由衷赞叹。 “朕极受用——”他的确十分受用:“美人的夸赞都如此与众不同!” “那……这些只与陛下的江山有关,与我,又有甚关系?” 皇帝微一滞,然后很快笑道:“与你自然有关系,但朕不愿说——”闹的仍跟孩子似的,卖起关子来都这般狡猾:“你只需知道,朕要告诉你的消息。” “洗耳恭听。” 皇帝很温柔地笑:“窦沅没死,——出塞是朕的幌子。” 她蓦地怔住! 在那一刻,只觉浑身的血液汹涌贲张,她的皮肉、她的血脉,像是要爆裂一般!她停不下来了,连呼吸里面都带着腥甜的血腥味,极难受,有一股张狂强势的力量在剥她的皮、剜她的心,她捂着心口,居然干呕了起来…… 皇帝先前还是淡漠的神色,这回掩不住了,发急去扶她——“宣太医令……”话还未说完,被她伸手挡下:“不必,缓缓就好,——您、您方才说什么?” 她眉色婉转,眼波流动,这一副媚眼,使劲儿盯他,真勾人…… 皇帝忽然抬手,温柔拨过她额前发丝:“你这样最好……” 她本能地退了一步:“……陛下?” 皇帝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不打算“庄重”,他笑的极耐人玩味:“朕说,窦沅没死。——朕不是说过么,使劲儿讨你开心呢。” “骗我?”她含泪,眉一动,连眼底的涟涟泪光都泛了起来,皇帝却瞧的不忍了,皱眉道:“朕没骗你,朕才说过,放的长线,勾上了大鱼,赶急收线呢,骗你做甚么?” “那阿沅也陪您钓鱼?” 皇帝道:“她答应过朕,要为朕去做一桩‘极危险’的事,朕信她。” 陈阿娇心里敲着千万鼓点…… “你怎样?”皇帝见她仍站不直身子,关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