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她微微诧异，随即感到嫂子的眼中有些看不透的深意，随即点点头，向楼上走去。哥哥这么急的给她打电话，是因为公司又出了什么问题吗？她又自我否定，如果真是公司出事，哥哥不会让她知晓，甚至会隐瞒着，如此急切，只可能是因为她自己的事。联想到江承洲拿回来的那份报纸，她有些担心，别人不知道那个背影是她，而她的家人肯定一看就知道，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的家人开口，对着江承洲，她还有解释的缘由，对着家人呢，她该如何诉说？ 她走到书房门口，敲门进去。 此刻的沐宣毅正站在窗口，窗外是一大片蔓藤植物，他站在那里，应该从无数蔓藤的缝隙中看到她回来的身影。 “哥。”她坦然的走过去。 沐宣毅转过身，脸色有些低沉，他什么都没有说，走到书桌边，将几份样刊的报纸全都推到她身边。报纸叠得整整齐齐，连边角都没有一丝旧意，完全看不出任何翻阅的痕迹，她却知道他必定是全都看过了。 她拿起那几份还未发行的报纸，全都是她和叶锦霆在一起的一幕幕，只是全都是她的背影，甚至有一张因为角度关系，她和叶锦霆的动作看上去暧昧十足，光看这些图片的人，如果说上面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恐怕不会有人相信。而这些图片的旁边，已经不像今天的报纸那样以平和的语言描绘了，而是十分果断的认定，叶锦霆和莫燕燕的感情已经起了危机，危机的原因就是图片上的这个女子。有记者已经在联系莫燕燕，想问莫燕燕的态度，莫燕燕却只是挂断了电话，莫家也不出声，似乎侧面证实了叶锦霆和莫燕燕的感情的确起了变故。 她摸着那几份报纸，随即又放下了。 这些报纸，还没有发行，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只是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咬咬唇，“哥……”嘴里发出声音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和叶锦霆被拍到这样的照片，总归是她和叶锦霆认识，又该如何解释认识的经过呢？如今的解释，全都像是掩饰。 沐宣毅一直看着她，似乎希望她立即能给出能让人觉得合理的解释。 她读懂了那样的目光，轻轻叹一口气，“哥，我和叶锦霆，没有任何关系，我的确认识他，但我和他之间，绝对不是恋人关系，只是前段时间正好碰到，一起去学校看了看，就那么简单。” 她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件事全都和她没有关系。 沐宣毅却是不动，仍旧看着她，“叶锦霆主动和‘盛达’合作，这件事你知道吧？” 她沉默两秒，点头。 他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沐宣妤像是想通了一般，“不是那样。”她像是真的掉进了别人的陷阱中，在他看来，是因为她与叶锦霆关系匪浅，才会让叶锦霆与“盛达”合作，做出对公司有好处的事。她脸色一变，她哥哥这么认为，那么江承洲……也会这么认为吧？ 真是一出精彩的剧情，而她还在不知情中就当了一回女主角。 “你当初执意要搬出去，”他停了几秒，“你和振兴交往那么久，虽然他做了那样的事，可你一直是个会把别人的好记在心里的人，振兴过去对你的好，你都心知肚明，可你还是没有给予她半分机会。” 两相结合，那就是她遇到了别的人，移情别恋，偏偏这段感情还不能向家人说明，才会有她搬出去的事，才会有她去相亲明明交谈得十分好，还是不肯给予对方一点机会。 她后退一步，摇摇头，不是那样。 但被这样误解，也好过告诉他们，当初公司遭遇的一切，全都是她多年前做事的代价，然后她选择把自己卖掉，去换取一切都恢复到从前。 “哥……”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全都不知道了。 沐宣毅也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难过，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妹妹，她绝对不会和有妇之夫有半点干系，她也不会去破坏别人的感情，更不会去变成那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可如今，他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了，就像他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变得陌生了，陌生到他觉得她越来越远，回不到当初了，也不再是那个会依恋着他的那个小女孩。 他双手放在裤袋中，微微蹙眉，口中发出一声叹息，“莫家和叶家在几年前就已经默认了这一桩婚事，而且两家这些年一直有着合作，无论外面闹得多么大，莫家与叶家的人是不会允许这一桩婚事出现任何偏差。这几份报刊，是叶老让人送来的，至于目的，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她咬着唇，能为什么，让他们家自己把这件事处理好，让她“离开”叶锦霆？原来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是这样，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因为这样的遭遇，迟早会来，只是从另一个人变成了“叶锦霆”而已，她原本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 她沉默，很沉默。 沐宣毅终于忍不住了，走过去，双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摇晃着，“你怎么了，究竟怎么了？我妹妹不会做这样的事。还是，你真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放弃你心中的某些执念？” “不知道，别问我。” “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好吧，就算叶锦霆有心，如今和莫家公然闹起来，既然我能知道这事是叶锦霆发起，莫家的人也会知道，但你要明白，他们不会怪罪叶锦霆，只会怪罪那个让叶锦霆变心的人，所以错的都是你。退一万步，就算叶锦霆做的事成功了，你如何自处？他是想得周到，并不让你的正面出现，但总有一天你会被舆论中伤，你有没有考虑到这些后果……” 她闭了闭眼，终于又睁开眼睛，“我和叶锦霆没有任何关系，无论你怎么想，我的答案只有这一个。” 她看到他的目光，知道他对她这话的理解是她会放弃叶锦霆，这样可不就是没有关系了…… “我不是逼你。”沐宣毅也有些不忍了，如果不是爱得深，谁又会去这样…… 她笑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开，走到书房门口时，她回过头看向他，“哥哥，如果我真就变成了你最不可理解的那种人，去破坏别人的感情，成为人人都唾弃的身份，这样的我，你会唾弃吗？” 这是变相的承认？ 他眉头高高耸起，嘴唇微微咬着。 她惨淡一笑，会吧…… “不会。”他终于回答，“无论你做什么，无论那事有多不可理解，我都相信，你有你的原因。” 她笑笑，走出书房，拉过门关上，眼睛却微微发红。 那一年，在站在校门口，等着哥哥来接她回家。她看着自己的同学一个一个都开始离开，而校门口从原本的热闹非凡一下子变得只有零零落落几个人。她一直等着，因为她相信哥哥一定会来，而他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来，那一定是因为他有别的事耽搁了。她不敢走一步，因为害怕哥哥来的时候她正好走开了，她不想遇到那样的状况。她看过很多电视剧，很多错过，似乎都是因为那一刹那所决定。 她背着书包，无聊的用脚一颗一颗的踢着落叶或者别的东西，但哥哥还没有来，她默默的数着数字，想着数到什么时候哥哥才会来了，她一定要很久很久都不要去理他。 她低着头，然后有一双鞋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惊喜的抬起头，却失望的发现那不是她哥哥。这个男生她认识，是她隔壁班的同学，很多女生都在私下里传着他很喜欢她，她自己却不觉得，明明都不熟悉，也不认识，他怎么可能喜欢她。 “你在等你哥哥吧？”冯永成开口询问。 说实话，她对他感觉还比较好，毕竟在那个年龄，衡量一个人如何，几乎都是看成绩，成绩好的就意味着有好的前途，成绩差的就意味着无用，父母这样认定，作为孩子的自己也跟着这么认为了。 她点点头。 “你哥哥去处理一些事了，让你放学后去那里找他。”冯永成笑笑，“你哥以为我和你一个班，所以让我通知你，他说完就走了，看样子很是匆忙。” 她还有有些愣愣的，“那他去哪里了？” “那地方说着有些麻烦，我带你去吧！” 她并没有想太多，就跟着他去了。 只是越走就感觉越是偏远，越来越没有人，旁边的房屋也像是危楼，根本没有人居住的模样，她有些害怕，“我哥真是在这种地方？” “嗯。”冯永成竟然是一脸的坦然，“他就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难道是打架？” 通常中学生打架斗殴会选择这样的地方，他这么一说，沐宣妤自己也有些担心起来了。于是加快了脚步，她怕她哥哥真是在和别人打架，虽然她哥哥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但她知道，沐宣毅自然也有群殴的时候，那模样当时直接让她看傻了眼。 冯永成看着她，把她带到了一栋满是灰的屋子里。 “这里没有人啊，我哥哥不在这里……”她话音刚落下，转过身，就见到冯永成脸上有着让她感到可怕的笑，“你……你骗我的……” 冯永成却在这个时候直接上前拉住她的手，“我是骗你，我就是骗你的……我这么喜欢你，你都感受不到吗……我每天反反复复经过走廊，全都是因为你，我把我的零花钱全用来给你买巧克力，你却一颗都不吃，全给了你的同学……你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你说啊，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她不停的挣扎，但她原本就柔弱，手被他牢牢的抓住，他把她压在地上，发狠一样撕扯着她的衣服。 她不断的喊着，不停的尖叫，腿也在不停的踢着……绝望吧，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已经变成灰色的了。 而冯永成正在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服，“我这么喜欢你，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我昨天还做梦了，梦到你都躺在我的床边，你知道我那一刻有多幸福吗……但在学校，你根本就不理我，我从你身边走过，你连一眼都不会看我……” 她的尖叫声伴随着他不停的斥责。 她以为是天塌地陷了，但没有，因为她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她的脸上，她摸了摸，那是血，而冯永成就这么失去力气压在她身上…… 后来，这件事被冯永成的母亲闹得很大，不但说她儿子无罪，还辱骂是她勾引她的儿子，害了她儿子一辈子。学校里不少女生都对沐宣妤指指点点，而更多孩子的父母直接闹到学校，说她就是个不知检点的女生，小小年纪不学好，因为有家长发现书包里藏着写给沐宣妤的情书，更有有了手机的男生手机相册里偷拍了许多的沐宣妤的照片…… 于是成绩下降了的学生的父母，都认定都是沐宣妤的错，让他们的孩子不务学业。一些女生的父母听说了这件事，扬言转班，不能和这样的人读一个班，否则把他们的孩子教坏了。 那时她每天听到的都是同学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们都骂她是狐狸精…… 她没有再去学校，而是住在医院里，医生说她受了不小的刺激。 她躺在床上，脸色几乎和床单差不多了，沐宣毅就坐在床边安慰她，她伸出手拉着他的手，“哥，为什么他们都要骂我呢？” 她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被骂的那个要是她呢？ ☆、第五十七页 江承洲再次瞧了瞧报纸上的那张图片，他伸手，把叶锦霆的那抹身影用手一遮，只剩下沐宣妤的背影。一头丝绸般的长发，微风拂过，发尾微微上扬着，而她身段窈窕，光是想象就能感觉到她是何等的轻盈，而曾经，他的手曾遍布这具身体，从她的脸到她的身体，完完全全，从头到尾都属于他，他曾在这具身体上随意放肆…… 他拿开自己的手，确定着如今叶锦霆想要的一切，借着这些新闻的传播让莫家知晓他的意图，将婚事暂停，同时又联合江修泽获取部分利益，一石二鸟之计，如果是这样……他伸出手指敲了敲茶几，他就好心帮叶锦霆一把？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将叶锦霆这段时间所做的动作，尤其是在背后操纵媒体的事的证据整理出来，直接交给莫家，不用再向他报备了。 他打完了这个电话，才翘着腿，又按下了某个电话号码，“我们见一面。” 叶锦霆笑了，“我就在西江市，随时恭候。” “那……就明天吧，我今天还有事。” 叶锦霆似乎一愣，没想到江承洲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别人都说江承洲不能与其哥哥比，不管是心性还是谋虑，让叶锦霆来说，他倒是更愿意和江景浩合作，江景浩按照规则行事，只要按照对方的规则走，基本都能获得自己所需，江承洲却是个不安分儿的主儿，凭他心情，他才不介意公司亏损与否，也不介意什么时间效益…… 江承洲刚挂了电话，江景浩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这次的事，我亲自处理。”江景浩没有责备，叶锦霆和江修泽都是双方家族的顶梁柱，哪里能没有什么后招的就让别人把好处全捞走，当初稍微忍气吞声一点，看似吃了大亏，之后再捞回来，能这么沉得住同时又有谋虑，才不枉在那个位置坐那么久，与之相比，承洲的确是有些嫩了，但他没有在这个位置坐太久，无法考虑周到，对他这个年龄来说做得已经够好了。 “不用了，哥，你让我自己处理。”好或者坏，都让他自己承担，而不是一出了事，立即就让家人帮他处理，他没有那么没用，何况也不想老爷子以后拿这些事做文章。 江景浩没有多说什么，既然他如此说，自然是应允。 这一天江承洲没有离开，而他以为不会回来的沐宣妤竟然回来了，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仿佛受到了伤，他看到她这样的表情，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有没有看过她这样，果然只有她的家人才能够把她伤得如此深，别人都没有那样的能耐。 “怎么了？”他还是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她大概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没有离去，一时间看着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毫无征兆的直接扑在他的怀里，而他怀中的温度，让她感到实质般的温暖，她想死死的抓住，哪怕只有这么一个瞬间。他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仿佛把他当成了她的全部，或者说唯一。 她轻轻的抱着他，闭了闭眼，想压迫心里的那些难受。 他也抱住她，似乎能感受她内心深处的悲凉，还有那一份忐忑感，“怎么了，你告诉我。” 她这才抬头看他，眼睛微微发红，“我想到了我的好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 他只知道她最好的朋友是夏语茗，在发生了那件事后，她们之间的友谊也破碎了才是，难道她又想起了那所谓的背叛，因此难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很多事情原本就是如此，不去想没什么，一旦去想，便是不甘心和耿耿于怀。 她没有去理会他现在所想，而是笑笑，“孟语盼，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曾经认为的天使……不对，是属于我的天使。” 他拥住她，再坐到沙发上，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而他抚摸着她的发丝。 “我还有孟语盼以及夏语茗，我们三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曾以为我们会是永永远远的好朋友……可是高考后，她自杀了，她就那样不再了。” 江承洲听到这里，下意识的皱皱眉，“为什么……” “不知道……有很多种猜测吧，有人说她明明考的成绩很好，她父母却不让她念大学，想让她出去打工赚钱来供养她的弟弟，也有人说她被她喜欢的那个男生拒绝了，很多很多种可能，却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是什么让她选择那样的一条路。” 孟承洲轻蹙眉，却没有出声安慰她，因为在他心里，对于这种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似乎也让他升不起什么同情心。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却没有告诉他，在孟语盼自杀的前一天，曾来找过她。在那时她就应该察觉到孟语盼的不对才是，但她却没有发现。孟语盼一向不喜欢到她家去，这源于孟语盼根深蒂固的自卑心理，家境不好，于是到了沐家总是觉得束手束脚，然后心理不平衡。 在孟语盼想看某本杂志舍不得花钱时，是沐宣妤说自己想看买了下来，结果却是孟语盼自己去看，沐宣妤连那本书都没有翻过。在孟语盼不吃早餐的时候，是沐宣妤带了早餐去，说她妈妈反正都准备了很多。 而孟语盼和旁人聊天时，别人都说孟语盼真是幸运，孟语盼是怎么形容的呢，她说——沐宣妤自己犯傻罢了，她有钱，才不把钱当成一回事儿。 可那天，孟语盼找到她，把她喊了出去。 “沐宣妤，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孟语盼看着她，似乎又并不想要回答，“你明知道我对你有很多不满，你为什么偏偏要对我那么好呢，我每次都在想，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如此丑陋的内心和我大吵一架，于是我们的友谊彻底破碎。但想到那个画面，我又感到无比难受。我知道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嫉妒你，嫉妒你什么都好，你父母对你那么好，甚至你哥哥也那么好每次买东西都会给和夏语茗带好吃的，但我，我的家连你家一个洗手间都比不上。别人说奋斗一生，也许连别人家的洗手间都买不起，我就是那种人。你不仅家庭条件好，长得好，班上的男生都会偷偷议论你，成绩也那么好……而我，连我家都不敢让你们去，害怕会有异样的目光。” 孟语盼似乎笑了笑，“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有那么强的嫉妒心，但很多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明明就知道错的是我……” “你可以原谅我吗？可以吗？” 沐宣妤摇摇头，“我从来都没有责怪你，我一直反省着自己，是不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或许是我的自以为是，没有去理解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