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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这小子扔出城去!他一面吆喝,一面拖起那阿四的一只胳膊。几个守城门的汉子见了,皆有样学样,都在鼻端系了布条,提起那阿四的手脚。 那阿四本就是疾病缠身,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气力,更别提反抗了。他四仰八叉地被那一群守门的汉子抬出城门,又走了几丈,而后在那几个汉子急促的号子中,像是垃圾一样被抛在了清早尚有些冰凉的地面。 此时日头高悬,惠风和畅。洛阳城内外依旧熙熙攘攘。 赵阿婆追她的病儿子去了,那一声一声闹剧般的哀戚,终是被埋没进了嘈杂的声浪洪流,再也无迹可寻。 马背之上的黑衣男子翻身下马。那一身外罩的披风在他下马时掀起一阵细微的风浪。 出城与进城不同,一般守门的侍卫简单盘问后,若没问题,便可直接放行。纵是碰上了二般侍卫,只要稍有眼色递些小钱,那些侍卫得了钱财也不会怎样为难。 那黑衣男子显然知道其中路数,见侍卫盘问,从袖中摸出一贯钱来。 大热天的,兄弟们辛苦,这是给兄弟们买茶水的。那男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见那黝黑的侍卫依旧不放行,又牵了牵嘴角,从袖中摸出另一贯钱来,北边芙蓉巷有家酸梅汤,滋味很好,若是大哥不嫌弃,就过去尝尝? 那黝黑的汉子撇嘴一笑,正待要说什么,面前又递来一贯钱来:西边春霖路,那边烟丝卖得纯正。那年轻人又将一贯钱塞进那汉子手中。隐忍着小声道:大哥,我出门探亲,今夜还要外宿,还请稍稍给我留些外宿钱,若不然我就要睡野地了。 呸,穷酸!那汉子啐了一口,将那三贯钱在手中掂了掂,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了个通行的手势。 那牵着马的年轻人暗暗松出一口气来,正要牵着马通过城门,谁知身后却又有一只手搭在肩头。 且慢。身后一个焦躁的声音响起。那前头的黑衣男子回头,正对上抓耳挠腮的大春的一张脸。 那大春浑身被热出了汗,头上脸上淌着些许汗水,他抬手抹了一把臭汗,又挠了一把脖颈处热出的痱子,皱着一双半大不小的眼睛,道:不对,不对。 说罢,他便从怀中摸出一副被汗水浸得半湿的布画像。比照着面前的男子,横竖左右看了十几眼。 那画像之上,此刻正画着一个年轻男子。发髻高束,鼻梁挺直。原本该是个舒朗的相貌,却因了那左眼的缺失而略略显得有些阴郁的狰狞。于是,半长的刘海便遮挡下来,恰恰半遮在那空无一物的左眼。然即使是这样,他那一张年轻的脸上却依旧不显得有多少活泼。 那叫做大春的汉子抬起头来,心中疑惑陡升。 而他面前的男子,脸色亦是一变。与此同时,他那一双手已然扶上藏在腰间的短刀。 眼看着那大春瞪着面前男子,正待要说什么,身旁却有另外一个汉子勾肩搭背而来,一下子打破了这僵局。 春哥,一会儿吃酒去?说罢一晃那手中的碎银,呲出一口在太阳光下更显脏污的黄牙,今个儿气运好,碰着个散财菩萨。 呔,你这小子,总是命好! 这二人笑骂几句,一时间竟忘了那面前方被盘问的年轻男子。等到那叫做大春的汉子又将注意力移回那男子身上,身旁另一个守卫汉子却笑话他道:大春,你最近都神神叨叨了。通缉令上的常余,明显是个独眼,可你瞧这小哥,两只眼睛不齐全的很吗? 这汉子一面说,一面笑嘻嘻地抬手去撩那年轻人的刘海,那黑衣年轻人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被撩拨开的刘海边角,果然隐约露出一只完好的白眼球。 看,我没说错吧?那汉子笑笑,对着大春努了努了嘴。那大春心下疑惑,但毕竟看到了面前年轻人一双好眼,再怎么想为难到底也是说不过去,便眼一横,嘴一耷,斥道:还不快滚?! 那年轻人看着并非是一个好脾气,但面对着大春的呵斥,他也只是眉头稍稍皱了皱,便一言不发地牵着马出城去了。 城外天高云低,苍林茂密,远处可见山峦连绵起伏,层峦叠嶂。再远,还可见大路条条,无尽延伸。 想到初来乍到这洛阳城,再看如今,简直有种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之感。 不过 他回头望了一眼被抛在身后的洛阳城,冷冷一笑。右手按在那左眼处,轻轻一扣,便掉出一个物什。 此物漾在手中,比先前看着足足小上一圈,但却依旧通体洁白,泛着微光,不是那陶家祖传的夜明珠又是什么? 这人,竟是拿这夜明珠充作了自己的眼珠! 只见这人缓缓将这珠子揣入怀中,又从袖中掏出眼罩戴于左眼处。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那一张阴郁的脸上,更是阴鸷的不像话。 他该走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只是他的阿姐 罢了罢了。 他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他那胳膊肘往外拐的阿姐呢? 他淡漠地一哼,策马向前,再不回头。 而他身后,巍峨的洛阳城城门依旧岿然屹立,金玉交辉,城墙高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