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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样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远处的马车中,陶大人陶明松还没下车,就冷冷地对着他们哼了一声。这一声如同当头浇下的冷水,瞬间就让两位女士没了说话的兴致。唯独陶文亨死皮赖脸,见到陶大人下车了,便迎上去开门见山地央求父亲进城游玩,一张年轻的脸上似是因了阳光照耀的关系,而更显得光彩夺目。 你简直是玩物丧志,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倒是学了一套又一套!如今我们这样的境况,你竟还有心思游玩?我陶某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陶大人并未觉得眼前的儿子有么的夺目,相反从他听到姐弟俩争论开始,就有些生气,如今再听陶文亨提出这无理要求,那原本就严厉的面色就更加的不好看了。从现在开始你哪都不许去,就在房中闭门思过吧! 陶文亨没想到父亲竟罚自己闭门思过,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垮了,原本还想要张嘴辩驳的,但看到自己身后的大哥二哥正幸灾乐祸地望着自己,那原本到嘴边的话被他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虽说陶文亨本人是陶大人的原配所生,但对于这个儿子的喜爱程度,陶大人似乎是有所保留了。反而是他的大哥,倒常常被陶大人夸赞,这让陶文亨心中隐隐不平。再加上他的大哥二哥似乎对他也抱有成见,凡事都要对他使绊,使得他越发地讨厌起父亲这些庶出的儿子们了! 不过讨厌归讨厌,表面功夫还是要过得去的。陶文亨虽说看起来比较纨绔,但在这一点上,他与他的大哥和二哥保持了高度的一致,三人见面,总是彬彬有礼,兄友弟恭,一派和气到连陶大人都常常为之动容。 陶家人陆续地从马车上下来,等到陶清漪站定的时候,跟随了陶大人二十来年的忠心管家老吴已经在附近客栈开好客房,正陆续安排陶家人尽快入住歇脚。 陶清漪被马车颠簸得差点断了气,这时也不客气,便拉了丫鬟琉璃一溜烟进了客房歇息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丑时,直到被饿得受不了了,陶清漪才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刚想习惯性地让琉璃掌灯,入眼一片滔天的火光,却让她顿时愣在了那里。 第3章 (三)大火 从屋外绵延而来的火龙,肆无忌惮地嘶吼着。巨大的浓浑的光亮映得整个房间如同嗜血的白昼,那火虽不至于立即灭顶,却也疯狂似的向着屋内吐出了带火的信子。于是,扑面的热浪接踵而至,滚滚的火焰热辣地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就连那肌肤之上,也突然地像是失去了必要的水分,眨眼之间就要皲裂出一片带血的疼。 陶清漪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待到反应过来时,脑子中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客栈走水了。刚想呼喊救命的,谁料那嘴还未张开,却立刻不受控制地咳嗽出来,只觉的喉咙刺痛难忍,就连萦绕在鼻端的空气,都仿若在这一喘一咳间不够用了。 耳边,哭天抢地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地传入耳朵,夹杂着木质结构的楼体燃烧时发出的劈啪声,如同魔音绕梁。浓黑的烟雾愈演愈烈,映着门外熊熊火光,炙烤着人的神经,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阿鼻地狱的火刑。 陶清漪一边腿脚飞快地跑到窗边打开了被火吻的窗子,一边大声地呼喊着琉璃。窗外如银的月光倾泻进来洒了满地,原本凉薄的月色,好似在陶清漪开窗的瞬间,也被活生生地染上了烟熏火燎的红。 借着窗外还算晴明的月色,陶清漪很快就找到了倒在室内圆桌旁的琉璃,那琉璃显然是被烟熏得晕过去了,任陶清漪怎样呼唤她都紧闭着双眼不曾转醒。就在陶清漪正满头大汗地想要将琉璃摇醒时,一阵巨大的撞击声突然拔地而起,紧接着,四散的流火就如同天女散花似的迸裂开来。 而就在陶清漪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琉璃免收流火的袭击时,恍惚间,她突然看到一个逆着火光的人影猛然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阿姐!你有没有怎么样?!陶文亨不管不顾地破门而入,他的衣服上和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事先淋了水的,但纵是如此,他却还是被熊熊的大火烧成了灰头土脸的模样。 此刻,他焦急地看着陶清漪,见她完好无损,原本紧张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但这样的松懈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声剧烈的倒塌声就将二人的心又重新提回了嗓子眼。 门框倒塌了! 陶文亨惊得立刻站起身子,思索间猛地端起手边的茶壶朝着陶清漪泼去。陶清漪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茶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大大的激灵。 阿姐,咱们快往楼下跑!陶文亨用袖口掩着鼻子说道,又蹲下身子帮着陶清漪抬起了琉璃。二人提了十足的气力,一路跌跌撞撞地迎着大火跑到楼下,期间陶清漪的肩膀甚至还让掉落的木块砸得鲜血直流。 浓烟滚滚,大火滔天,在火光中闪烁着的屋瓦激烈的爆炸着,纷飞的碎片如同流星飞溅。耳边,依旧有升腾跌宕的呼喊声不绝于耳,人们哭着喊着逃离火场,仿佛唯有哀嚎才能纾解疼痛。 来不及细想刚刚逃离火海的细节,也顾不得肩膀上被砸被烧出的疼痛,陶清漪站在客栈的楼下望着燃烧着的二层小楼,只觉得胸腔中的空气愈发地少了。而陶文亨就站在她的身边,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被大火吞噬掉的客栈,仿若丢了魂。火光映着他尚且年幼的脸,是一种惨烈的怔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