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小欢儿还没认出来?
天穹上,破碎的灵光像无数星沙散落。 面对危机的本能被疯狂催动,修宴几乎是瞬间幻化出白狼原身,将女孩藏在自己身下,伏低身形,呲牙发出威胁的吼声。 凶狠的怒吼响彻山谷。 修宴摆出迎敌架势,小狗脑袋里思绪难得转得飞快——北境善剑的妖族屈指可数,若是仙修,他们明明安居一隅从未祸乱人间……兄长那边有没有危险? 越想越是着急心焦,白狼浑身肌肉绷紧,金瞳望向云端上持剑之人,正欲先发制人之时,骤然间,耳畔却传来道陌生嗓音。 那声音自天幕中流淌而来,瑰丽动人之处,如传达天听。 只是细辨之下,竟仿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似的—— “师尊不在,小欢儿过得很是逍遥自在,嗯?” 话音落下。 从白狼毛茸茸的胸口下,慢吞吞钻出一颗小脑袋。 女孩茫然仰起小脸,头发被静电蹭得炸毛,好像一朵太阳花。 阿欢乍然被点到名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眯着眼辨认了半天,又将落在眼前的凌乱发丝伸手捋开,这才看着半隐在流云中的轮廓,慢慢眨了眨眼睛,“贺兰?” 声音清凌凌的,小小一声,落在这样紧绷的气氛里,本来并不惹人注意。 只是一语落下,漫天的剑影威光顿时散尽了。 散漫凝结的流云向两侧分开,露出其中持剑的修长身影,不过几息,便悠然落回地面。 那人盛服韶颜,打扮得格外郑重华贵,眼尾又如红线勾勒,更显出十二分骄矜冶艳、色相灼灼,天底下头一份的浓艳。 而这样绝色殊容之人,望着反应迟钝的小阿欢,良久,却是轻哼了声,张开手臂,朝她抬了抬下巴,“还不过来。” 阿欢趴在地上,依旧有点反应不过来。 直到自己被一点灵力托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又被人很轻地摸了摸头发,脑袋里才模模糊糊意识到一点。 是贺兰来接她了。 阿欢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一样,挂在对方身上,抬手去摸他脸颊。 触感细腻温润,白玉般无暇。 对方再次轻哼了声,一只手臂托在她臀下,单手稳稳地将她托起来,微微偏头有些不满似的,“小欢儿还没认出来?” 阿欢含糊应了声,慢吞吞思考了会儿,又伸手去摸他五官。 手指一点点描摹过眼睛、鼻子和嘴巴。 眼尾微微上扬,描红斜斜勾勒出冷艳弧度,鼻梁直挺,唇线分明,弧度完美得不可思议。 指腹蹭到了一点儿口脂,阿欢看着那抹浅红,下意识便将手递到唇边,伸舌舔去。 能尝到一点碾碎花瓣似的微甜。 真的是贺兰。 是他着妆时会有的味道。 是贺兰来接她了。 心里面轻飘飘的,像浮在云端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阿欢茫然咬着食指,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模样呆呆的。 贺兰仿佛被她的动作取悦到,虽极力按耐,脸上已隐现笑模样,只是顾及面子,仍极力绷着嘴角,摆出副冷艳面孔,微哑着嗓音道:“别乱尝,本师尊是你能随便轻薄的么。” 阿欢就不咬了,侧侧身子,手臂环过他肩膀,把脸埋起来,贴着他颈侧呢喃,“贺兰。” “嗯?” “想你。” 对方洒在她发间的呼吸一下子乱了。 托着后背的手微微绷紧,好像一下子被这简单的两个字哄骗得溃不成军。 直过了许久,才张开五指,慢慢梳了梳她头发。 方才紧绷的氛围全然消失无踪。 修宴伏在一旁,见两人相处融洽,不像是来北境寻仇的架势,顿时松了口气,抬起前爪,正想悄悄退开,奔回领地中看其他人是否安好。 却见那陌生人不知怎的忽然注意到女孩莹白的裸足,顿时蹙起眉头,“之前不是说过么?再不穿鞋,见一次打一次……” 说着还作势抬起手来。 他顿时担心起来,生怕这人欺负阿欢,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寸步也不敢离开。 却见女孩无甚所谓地“哦”了声,低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有道理,竟果真伸出手来,掌心朝上,等着对方来打。 是、是笨蛋嘛……! 修宴大惊失色,下意识咽口唾沫,已经预备好疾冲过去,叼起阿欢就跑。 却见那艳丽美人手抬了半响,始终也舍不得打下来,倒是颇有几分气恼似的,许久才重重哼了声,“罢了,看在你认真反思的份上,本尊下次再罚。” 贺兰说完又觉得没面子,还是想起方才看到的亲昵情状,才绷起脸开始翻旧帐,“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 阿欢眨巴眨巴眼睛:“贺兰,说的。” 让她去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贺兰大受震撼。 识海内土拨鼠齐齐尖叫出声。 直呆了好一会儿,才抬目望向满脸警惕的白狼,茫然张口,“你想做的事情,就是……” 就是让这臭小子猪八戒背媳妇儿似的背着、口中还要哼小曲儿……? 阿欢摇摇头,好像才记起修宴的存在,脑袋里把关键字捡吧捡吧,归纳排序,忽然没什么情绪的总结道:“他,教训我。” 修宴顿时吓得打了个嗝。 那人凤眸不过淡扫了他一眼,山峦般沉重的威压立刻铺天盖地而来,仿佛将每一寸经络骨骼都要碾碎一般。 修宴当即喉咙一甜,狼躯也被压得伏低下去,牙关在痛苦的忍耐中不断打颤,口角不住溢出血来。 而那千峰万仞似的威压仍在扩散—— 刹那间,有狂风大作。 一道修长的人影将他护在身后。 同源的灵息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似是安抚,将他妥帖地包裹其中。 修宴听见自家兄长的声音,泠泠如漱玉作响。 “胞弟年岁尚小,若有冒犯之处,孤替他道歉。” 话至此时,声线渐如满弓一般绷紧,昭显出几分隐忍的怒气。 “只是阁下出手便取人性命,未免肆意嚣张了些。” 他顿时可怜兮兮地“嗷呜”了声,狼身缩小,几步挪到修泽脚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年岁小?”贺兰冷哼出声,把阿欢好奇抬起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生怕被人多看一眼似的,“哄骗我家宝贝时可看不出来。” 他此刻话语中也带着几分护犊子的不满,又因身份与天机道途息息相关,对外都是女子打扮,声线也显得冷艳中性。 修泽脸上的表情从困惑、不解,慢慢地化作了然。 神情放松下来,卸下周身的防备,同贺兰微微笑道,“失礼了,岳母。” 一言落下。 饶是贺兰修为已臻至化神,听了这声岳母,还是感到一阵耳鸣目眩、头脑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