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最后的牺牲者

    无限剑制、无尽风暴、冰霜与红莲地狱……

    当夏洛特与艾儿相互配合、火力全开时，原本快要崩溃的战线又再次维持住危险的平衡。

    嗡鸣的附魔钢不断收割人们的灵魂、各色法球汹涌带走人们的性命，覆盖峡谷的冰霜与红莲地狱更是神殿战士的噩梦！

    夏洛特与艾儿分工合作，或维持法阵运转、加强法术效果、反制敌方神术，或释放各类法术、把控全场局势。

    即便大主教与众多神牧联手反制，但居然仍在这场法术交锋中落于下风。

    覆盖峡谷的冰霜如同有生命般凝结纠缠，将冲锋的神殿战士无情穿刺。当神殿一方使出解除冰霜的神术时，法术却又再生变化。冰霜化为红莲，炽热的高温将冰刺融烤、也将其内的战士化为一根根移动的火炬。

    暴政神殿大主教——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从一开始的惊怒化为难堪、再到现在的麻木与畏惧。同是八环领域，但此刻他才知道与近年名声鹊起的移动书库之间究竟有多大差距。

    哪怕对方有法术阵地的辅助，但他们这方的牧师却多达24人，再加上他这个八环级别的牧师，按理来说怎样也该大占上风。但事实却是，他们居然只能堪堪抵御住夏洛特与艾儿那层出不穷的法术进攻。

    “该死的！”

    峡谷入口处散落一地的残肢断骸和汇成浅潭的汩汩血水昭显着他的惨重损失，哪怕不用战后统计，他也能大致估算出这场战斗敌我双方的损失快要超过1:5。

    换言之，平均每个狙击部队能够带走五名神殿战士的性命！要知道，从明面上看，神殿一方的实力可比狙击部队高出不止一筹！

    “最令人难堪的就是——”大主教捏紧了拳头，“造成这一切原因的仅仅是一个八环的法师！”

    “可、可他的威慑力……”侍奉左右的亲信牧师咽了口唾沫，大主教瞅了他一眼，从这个做事强硬的下属眼中看出了明显的恐惧，“……真的不亚于一个传奇。”

    大主教下嘴唇一突，就想开骂。然而接下来下属的一句话，却让他没了骂人的力气。

    “但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人。”这个中年牧师握拳，好似这样就能给他足够的信心，“他无法改变整个战场，他们快要输了！”

    ——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啊！

    大主教焦躁地看了一眼后方，海灵顿还没有赶到。

    他无法保证在彻底失败时，对面的那个法师会不会狗急跳墙。要是他真的打算对自己展开血腥报复，周围的这群人能够在他的魔爪下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吗？

    大主教明显被夏洛特的强悍给吓住了，以至于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是，他对于这支暴政神殿在洛森特的队伍而言是，确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领袖人物。但对于身份比他高出无数倍的夏洛特而言，他却什么都不是。夏洛特又怎么可能拿自己金贵的性命去和他以命换命！

    法术阵地中心，夏洛特颓然叹息。

    这些年来他的实力虽然突飞猛进，但到底还不是传奇那般足以以一人之力扭转局势的顶尖法师。能够凭借不到七十人的队伍，成功狙击神殿精锐近三个半小时，已经算得上超常发挥了。

    杀红了眼的双方沿着峡谷相互绞杀，尽管有夏洛特与艾儿的法术援护，阵线也一退再退，快要接近法阵中心。

    粗略一看，现在还能战斗的只剩下不足7人，而且人人带伤、精疲力尽。哪怕是夏洛特打眼一瞧的功夫，就又有两个战士永远躺在了这片流血的峡谷。

    越到最后，他们能够坚持的时间就越短。

    ——是时候撤退了！

    既定的战略目标已经无法达成，夏洛特不得不咽下失败的苦果。

    “准备撤退吧！”夏洛特心情郁结地朝艾儿说道。

    艾儿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夏洛特说的什么后，才雀跃地点了点头。

    后者虽不像夏洛特那般会因魔能与精神的消耗而感到疲惫，但千篇一律且强度极高的施法，也让这个搞事精感到了厌倦。

    两人一人反制牧师的神术，一人全力操控无限剑制。钢之洪流蜂鸣着将交战双方隔开，接下来，夏洛特又马不停蹄召唤出一道骨墙加固防线。

    但在这过程中，又有两人永远地留在了原地。最后还能活着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就只剩下了区区三人，其中一个似乎腿部不便，被另两个幸存者拖出了战场。

    这三人夏洛特都认识，肩甲彻底碎裂，左手无力垂下的是霍伊尔；一瘸一拐地拖着伤者，满头血污中带着幸存者特有的苦涩笑容的是马洛里；而最后一人，居然是那名一开始被锤烂双腿的老兵。

    他居然还活着，不仅如此，他还在阵线被推进到核心地带时参与了防守，并且奇迹般地没受到更多的伤害。

    “到时间了吗？夏洛特。”霍伊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沫，满脸疲惫地问道。

    夏洛特一边操控无限剑制，一边摇了摇头，“但我们已经守不住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哪怕是马洛里这个乐观得过分的青年，在这时候也无法说出‘还能坚持’这样的大话。

    骨墙发出咔咔的龟裂声，无限剑制的操纵也越发困难，留给这支残军的时间已然无多。

    “那我们该怎么办？哪怕是四个小时对于撤退部队也很是紧张。我们……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吗？”霍伊尔用唯一能够活动的右手握紧了剑柄。

    夏洛特扫过仅存的幸存者，咽了口唾沫，艰涩地说道，“……我还留有后手。”

    “果然……”

    “我在这法阵中埋设了足够分量的魔晶石，同时也预设了引爆的程序。但是……因为引爆程序的特殊性，这个程序必须得由生物在法术阵地中启动！”

    所有人都沉默了。

    必须得由生物在法术阵地中启动的引爆装置，那也意味着艾儿无法启动这个装置，换言之引爆者同样会葬身于此。

    好不容易能在这场十死无生的战斗中活到最后，又有谁会愿意轻易放弃自己这份从死神手中抢下的性命呢？

    霍伊尔一一看过在场众人。

    虽然从生存的可能性来看，夏洛特是最适合的人选。但他身为军，无论是从身份还是立场上都不可能为撤退部队冒此奇险。更何况夏洛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极有可能会让原本能够争取的北境盟军成为死敌。

    马洛里与老兵……虽然自己可以用身份地位强势压迫，但如果他们因为怨恨而临阵投敌的话，那岂不是一切牺牲都成白费？

    ——既然如此的话……

    “我……”

    “交给我吧！”

    老兵突然打断了霍伊尔已经脱口而出的话，在众人诧异的表情中擦了擦额角的汗。

    “我已经再也无法战斗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继续到冥间去跟随主人征战。别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各位大人，我是自愿的。对于一个一心想成为骑士的老兵而言，战场才应该是我最终的坟墓！”

    “……骑士吗？”

    夏洛特怅然若失。

    他开始逐渐感受到这个曾被自己毫不犹豫抛弃的名词所具有的非凡魔力。

    它能让斐雯丽因它而陷入自我怀疑；能让泽纳斯放弃家名弑杀主君；能让内尔不惜放弃性命与顺位第二的继承权去驰援战场；能让霍伊尔从当年的纨绔成为百战勇士；能让一个老兵放弃活命的机会慨然赴死……

    “……我明白了。”夏洛特收回无限剑制。

    所有人都向这个老兵施以最崇高的敬礼。